“谁?”哨兵喀嚓一声扳动扳机,厉声喝道。
“自己人……”
“是莱奋生?深更半夜你跑出来干吗?”
“巡逻兵来过吗?”
“大约十五分钟以前过去一个。”
“没有消息吗?”
“暂时还平静……有烟叶吗?……”
莱奋生倒了些满洲烟给他,便涉水过了河,来到田野里。
朦胧的残月出来了,被露水压弯的苍白的灌木丛,从黑暗中迈步走了出来。河水浅的地方水声清越,--每一股水都拍打着卵石。前面的山岗上,影影绰绰的有四个骑者的身影在跳动。莱奋生折进灌木丛,隐蔽起来。人声差不多到了跟前。莱奋生听出了其中两个人的声音:是两个巡逻兵。
“嗨,等一下,”他纵马来到大路上,说。来人骑的马大声打着响鼻,急忙跳到一旁。有一匹马认出了来奋生骑的公马,轻轻地嘶呜起来。
“这样会使马惊的,”前面的骑者说,声音激动而有精神。“忒儿忒儿,该死的东西!……”
“跟你一块来的是什么人?”莱奋生走近了问道。
“奥索庚的侦察兵……日本人到了玛里扬诺夫卡……”
“到了玛里扬诺夫卡?”莱奋生猛吃一惊。“那末奥索庚和他的部队到哪里去了?”
“在克雷洛夫卡,”侦察兵中的一个说。“我们撤退了:这一仗打得非常激烈,我们顶不住了。现在是派我们来和你联系的。明天我们要遇到朝鲜人的村子里去……”他在马鞍上费力地弯下腰来,好象他自己的话是无情的重担,把他压倒了。“什么都成了一场空。牺牲了四十个人。整个夏天都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损失。”
“你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克雷洛夫卡吗?”菜奋生问。“向后转吧--我跟你们一块去……”
天色差不多大亮了他才回到队里,他的脸消瘦了,两眼通红,因为没有睡觉脑袋昏昏沉沉。
莱奋生和奥索庚的谈话,证实他作出趁早离开、隐蔽起来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奥索庚的部队本身的情况更是有力他说明了这一点:部队好象一个桶帮朽烂、铁箍生锈的旧木桶,被人用手锤用力一捶,整个都散开了。人们不再听队长的活,漫无目的地到各家乱串,好多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给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一个头发蓬乱、骨瘦如柴的人,那人坐在路旁的广场上,一双滓浊不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在盲目的绝望中向白茫茫的朝雾连连放枪。
莱奋生回来后,立刻派人把写好的情送出,但是关于他预定今晚就要离村的事,却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