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信塞进军用挂包,就此没有读完,将来以这些战斗单位为核心干什么。从许许多多任务里,渐渐清晰地显现出一个任务--“最重要的”任务。莱奋生扔掉熄了的烟卷,用手指在桌上弹起来……“保存战斗单位……”这个意思他怎么也不能领会,它就以化学铅笔写在格子纸上的这六个字的形象留在他脑子里。他机械地摸出第二封信,看了看信封,想起这是妻子的来信。“这暂且可以不看,”他这样想着,又把信收起来。“保存战斗单一位”。
等军需主任和巴克拉诺夫到来的时候,莱奋生已经知道他和被他领导的人们要做的是什么了:他们将尽了一切力量把这支部队作为战斗单位保存下来。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莱奋生说。“我们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军需主任谈一谈吧……”
“对,军需主任谈一谈,”巴克拉诺夫象回声一般重复说,他仿佛事先已经知道这一切的趋向似的,带着严峻坚决的神气紧了紧皮带。
“我有什么呢,我毫无问题,我是随时都准备好的……不过,那些燕麦怎么办……”军需主任于是就滔滔不绝他讲起燕麦受了潮、背包破了、马病了,“它们怎么也驮不动全部燕麦”,总之,他讲的那一套都证明他是毫无准备,而且他根本认为转移的主张是有害的。他竭力不看队长,愁眉昔脸,夹着眼,干咳着,因为他事先就料到自己的理由一定要被驳倒。
莱奋生揪住他的钮扣,说:
“你胡说……”
“不,是真的。奥西普亚怕拉梅奇,我们还不如在这里加强防御。……”
“加强防御?……在这儿?……”莱奋生摇了摇头,好象是可怜军需主任的愚蠢。“头发都白了,可你是用什么来考虑问题的,是用脑袋吗?”
“我……”
“不必多说了!”莱奋生的意思很明白,他揪住军需主任的钮扣,说。“要随时准备好。懂吗?……巴克拉诺夫,这件事由你去监督……”他放开钮扣。“真丢人!……你的那些背包根本无关紧要,无关紧要!”他的目光变得冷冰冰的,在这道严厉的视线之下,军需主任完全相信,背包之类的东西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了。
“是啊,当然……喂,很明白……这并不重要……”他嘟囔着说,现在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脊背去背着燕麦走,假如认为这是必要的话。“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呢?这花不了多少时间。嘿……哪怕是今天哪怕是站起身来就走都成。”
“对啊,对啊……”莱奋生笑了起来,“这就行啦,这就行啦,你走吧!”他在军需主任背上轻轻推了一下。“要随时准备好。”
“这个坏蛋真是滑头,”军需主任走出去的时候,又是气又是钦佩地想道。
傍晚时分,莱奋生召开队委会,并且叫来了各排排长。
对莱奋生宣布的消息,各人的反应不同。整个黄昏杜鲍夫一直闷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捻着浓密的、沉重下垂的八字胡。显然,他早就同意莱奋生的办法。对离开反对最力的二排长库勃拉克。这是全县最老、最劳苦功高和最笨的指挥员。没有人支持他,因为库勃拉克是克雷洛夫卡的人,大伙明白,他所关心的是克雷洛夫卡的田地,而不是事业的利益。
“别说下去了!停吧!……”牧人麦杰里察打断他。“是该忘记老婆的裙摆的时候了,库勃拉克大爷!”他象平时一样,说着说着突然发起火来,用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麻脸上顿时出汗珠。“在这里,人家会象捉小鸡那样把我们捉住得叫--得啦,别说下去啦!……”接着他就在房间里很快地走来走去,毛毵的毵的皮靴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鞭子把凳子碰得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