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他全副武装跑到院子里。天空放晴了,无风而寒冷。在银河的迷蒙僻静的小道上,星星仓皇地奔跑着。从干草房的黑洞洞的窟窿里,连续跳出头发蓬乱的游击队员。他们嘴里骂着,边走边束着子弹带,牵出了马匹。母鸡发疯似地咯咯叫着,从栖架上飞下来。马匹挣扎着,嘶呜着。
“持枪!……上马!”杜鲍夫下令说。“米特里,谢尼亚!……挨家跑过去,把大伙叫起来。……快!……”
一枚信号弹从司令部前的广场上冒着烟盘旋上升,带着噬噬的响声在天空滚过去。一个睡眼惺松的妇女从窗口探出身子,连忙又缩了回去。
“开始吧……”一个沮丧发抖的声音说。
叶菲姆卡从司令部如飞而未,冲着大门大声喊道:
“警报!……大伙全副武装集合!……”他那匹呲着牙的马的嘴巴在门头上面的空隙里露了一露,他还大声说了一句什么,人就消失了。
等派去找人的人们口来之后,才知道,排里的人多一半没有回来过夜:他们傍晚就出去喝酒玩乐,显然,就在姑娘们那里留下了。杜鲍夫弄得没有了主意,不知是带着现有的人员出发好呢,还是亲自到司令部去探听个明白。他一面派人分头一个个去搜寻,一面把上帝和神圣不可侵犯的东正教最高会议都骂到了。传令兵已经来过两次,传令全排立即集合,但人还是找不齐,杜鲍夫象一头被捕的野兽似的在院子里乱跑,在绝望中恨不得一枪打进自己的脑门,而且,要不是他时刻感到自己身负重任的话,说不定这一枪也就开了。那天夜里好些人都尝到了他那无情的拳头的滋味。
第一排人终于由凄厉的犬吠护送着,直奔司令部而去,使笼罩着恐怖的街道充满了疯狂的马蹄声和钢铁的馁骼声。
杜鲍夫看到全部人马都在广场上,感到十分惊奇。整装待发的辎重排列在主要的大道上,好些人都下了马,坐在马旁边抽烟边用眼睛搜寻莱奋生的矮小的身形,莱奋生正站在被火把照亮的木材垛旁,态度从容地跟麦杰里察谈话。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巴克拉诺夫劈脸就这样责问他。
“还说什么:‘咱们……矿-工呢……’”他是发火了,否则绝不会对杜鲍夫说出这种话来。排长只是摆摆手。最使他生气的是他意识到:这个毛头小伙子巴克拉诺夫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任意痛骂他,但是,以他杜鲍夫犯的过错来说,即使受到这样的痛骂也不算过分。而且,巴克拉诺夫还偏偏触中了他的痛处,因为杜鲍夫打心眼里认为,全世界人类的名称里,最崇高、最光荣的,莫过于矿工的称号。现在他深信,他的排不但给本排丢尽了脸,连苏昌矿工和世界上全体矿工,至少到第七代矿工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巴克拉诺夫把他痛骂了一通,就去撤回巡逻队。杜鲍夫向从对岸回来的五个伙伴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压根没有什么敌人,他们只是奉了莱奋生的命令“胡乱向空中”开枪。这时他才明白,莱奋生原来是要检验一下部队的战备憎况,他想到自己竟辜负了队长的信任,没有能够成为别人的榜样,越发感到痛心。
等各排整好队,点了名之后,才发现还是缺了好些人。库勃拉克的排里开小差的特别多。库勃拉克本人白天到亲戚家里去辞行,此刻这是醉醺醺的。他几次向排里的战士痛哭流涕地说,“象他这样的无赖和下流坯,是不是配受到他们的尊敬的,因此,全队的人都看得出库勃拉克是醉了。”唯有莱奋生装做没有发觉,因为否则的活,他就得把库勃拉克撤职,但是却没有人来代替他。
莱奋生骑在马上检查了队伍,又回到正当中,冷冷地、严厉地举起了一只手。神秘的夜的声息开始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