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离吃早饭还有几个钟头,我们就离开了那里,到了林子里去.因为汤姆说,挖地道时最好能有点儿光亮,能看得见,而灯呢,又太亮,我们怕惹出麻烦.我们最好能找到一些烂木头,被人们称做"狐火"的,搁在黑洞洞的地方,可以看到幽幽的光.我们在林子里找到了一些,堆放在草丛里,然后停下来休息.汤姆以一种不大满意的口气说道:
"真该死,这件事嘛,整个儿说来,有多容易就多容易,有多别扭就多别扭.要弄出个曲曲折折的方案,可真是不容易啦.又没有一个看守理该毒死的本来就应该有这么个看守嘛.甚至连应该下蒙汗药的狗也一只都没有.杰姆呢,也就铐上了一付一丈长的脚镣,一头拴住了一条腿,一头拴在床腿上,你只要那么一提床,脚镣就往下掉了.再说,西拉斯姨父这人啊,他对谁都一概信任,把钥匙给那个傻呼呼的黑奴,也不派一个人在旁边监视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杰姆早就能从窗洞里爬出来,只不过腿上绑了一丈长的铁镣,不能走路.真是糟透了,赫克,这样一类顶顶愚蠢的安排我从来没有见过.所有的艰险曲折,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凭空制造出来.啊,实在无法可想,我们只能凭眼前的材料能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必须经过千难万险才能搭救他出来,这才称得上光荣.可这样的千难万险,原本应该有人有这个责任提供的,如今却一无着落,必须由你凭空编造出来.现在就拿灯这一件事来看一看吧.面对眼前无情的现实,我们就必须装做那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其实呢,据我看,只要我们高兴,我们原本不妨来个火炬大游行也碍不了事啊.哦,我现在又想起了一件事,即,一有机会,我们就找些材料做一把锯子哩."
"要一把锯子干什么用?"
"要一把锯子干什么用?我们得锯断杰姆那张床的腿,好叫脚镣脱下来."
"哈,你不是说,只要有人把床往上一提,脚镣就可以往下掉么?"
"啊,赫克.芬,你这话真是活象你这种人说的.遇到一件事,就会象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那样对待它.难道你从来没有念过那些书?难道没有念过有关屈伦克伯爵,或者卡萨诺伐,或者贝佛努托.契里尼,或者亨利第四这类英雄好汉的书?有谁听说过会有人用老娘们的那套办法去救出一个囚犯的?绝对不行.凡是赫赫有名的人,他们都是这么干的,把床腿给锯成两截子,让床照原样放在那里,吃下锯下的木屑,好叫人家无从找到.在锯过的地方,涂上泥和油,好叫眼睛最尖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儿锯过的痕迹,还以为床腿是好好的.随后,到了夜晚,你准备好了一切,就对准床腿这么一踢,床腿的一截子被踢到了一边,那脚镣就脱落了,就大功告成了.此外不用忙别的事,只要把你的绳梯拴在城垛上,顺着它爬下去,然后在城墙里摔坏了腿因为,你知道吧?那绳梯短了十八英尺好,你的马,你忠实可靠的亲随正守在那里,他们连忙打捞起来你,扶你跨上马鞍,你就飞驰而去,去到你的老家朗格多克或者纳伐尔,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这才叫有声有色哩,赫克,我多么渴望小屋下面有个城墙啊.到了逃亡的那个晚上,如果时间允许,让我们挖出一个城壕来."
我说:
"我们要个城壕干什么?我们不是要从小屋下面让他象蛇一样偷偷爬出来么?"
可是他压根儿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把我以及其它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手托住了下巴颏,陷入了沉思.没多久,他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随后又叹起气来.他说:
"不,这个办法不行这么做还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