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说,"一个人获得尘世荣华富贵,无论是凭自己的才能,还是凭继承权,事实上都是一样。享有这种权利的头一代人一般都还是有才能的人,有足够的本领去利用旁人的愚昧和弱点来使自己占便宜。这个世界里充满着头脑糊涂的人和疯人,用不着到疯人院去找。这令我想起一件事:已故的大公爵,知道我讨厌疯人院,有一次想把我突然带到疯人院里去看一看。但是我及时地察觉到他的意图,就告诉他说,"我没有感到有必要去看关起来的疯人,在世间自由行走的疯人我已经看够了。,我说,"我宁愿跟殿下下地狱,也不愿进疯人院。"
"哼!要是我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一下那三十九条,让头脑单纯的群众大吃一惊,我会感到多么开心哟!"
我说,"纵使您不当主教,还是可以开这个玩笑。"
歌德回答说,"不然,那我要一声不响。要我欺骗,就要给我很高的报酬,如果没有希望当拿三万镑年俸的主教,要我去欺骗,我就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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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接着用同样毒辣的讽刺口吻重新谈到英国高级僧侣的高薪俸,还追述了他和英国德比郡主教勃里斯托勋爵(歌德和勃里斯托勋爵(1730—1803)在耶拿会见,是在一七九七年。歌德对这次奇遇很得意,在书信和日记里都叙述过。)的一次遭遇。
他说,"勃里斯托勋爵路过耶拿,想和我结识,邀我在一天晚上去见他。他这人有时爱耍点粗野,但是你如果用同样的粗野回敬他,他就驯良起来了。在谈话中他就《少年维特》向我说起教来,想刺痛我的良心,说我不该让人走向自杀。他骂《维特》是一部极不道德的该受天谴的书。我高声对他说,"住嘴!你对我的可怜的《维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我问你,世间有些大人物用大笔一挥就把十万人送到战场,其中就有八万人断送了性命,要他们互相怂恿杀人放火和劫掠。你对这种大人物该怎么说呢?在看到这些残暴行为之后,你却感谢上帝,唱起《颂圣诗》来。你还用地狱惩罚的恐怖来说教,把你的教区里孱弱可怜的人们折磨到精神失常,终于关进疯人院去过一辈子愁惨生活!还不仅此,你还用你们的违反理性的传统教义,在你的基督教听众灵魂里播下怀疑种子来毒害他们,迫使这些摇摆不定的灵魂堕入迷途,除了死以外找不到出路!对于这一切,你对自己该怎么说,你该受什么惩罚呢?现在你却把一个作家拖来盘问,想对一部被某些心地褊狭的人曲解了的作品横加斥责,而这部作品至多也不过使这个世界甩脱十来个毫无用处的蠢人,他们没有更好的事可做,只好自己吹熄生命的残焰。(《少年维特》出版后,欧洲有一些青年摹仿维特,自杀成风。歌德针对这种情况为自己辩护。)我自以为这是替人类立了一个大功,值得你感谢。现在你竟想把这点战功说成是罪行,而你们这批王公僧侣老爷却容许自己犯那样严重的罪行!,
"这场反攻对那位主教产生了顶好的效果。他变得象绵羊一样驯良,从此在谈话中就对我彬彬有礼,声调也和蔼起来了。当晚我和他处得很好。勃里斯托勋爵尽管粗野,毕竟是个通达世故人情的人,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等到告别时,他送我走了几步路,又让他的修道院院长继续送我。走到大街上,这位院长大声向我说,"啊!歌德先生,您说得多妙,叫勋爵多高兴啊!您懂得叫他欢喜的妙诀。要是您说得稍微委婉一点,软弱一点,您回家时就不会对这次访问这样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