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家开始撤离胡弗维尔,有三辆车爬上公路开走了。汤姆说:“康尼会找到我们的。我在杂货铺留了口信,把我们要去的地方告诉他。”罗撒香坚持说:“我要等着。”妈走过来抓住女儿的胳臂,跟汤姆一左一右挟起罗撒香。妈说:“走吧,罗撒香。走吧,好孩子。”罗撒香说:“说不定他去找他想学的那些书了,他也许放意要吓我们一跳。”妈说:“正是这样。”
他们把罗撒香扶上车。
又有个小小的车队开出胡弗维尔。汤姆说:“咱们该动身了。”他从车座下面拿出把大号老虎钳交给奥尔,说:“防着点,谁想上来,请他尝尝这玩意儿。”又把铁扳手放在煞车底下,万一出事,他和爸伸手就能拿到。
妈劝汤姆千万别使性子。汤姆说:“尽量忍吧。他们按法律办事,倒还罢了。放火烧咱们的住地不是法律。他们想把咱们弄得服服贴贴,象条挨了鞭子的狗。总有一天,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揍他们一顿来保持尊严。”开到路上横着排红灯的地方,汤姆停下车来。一群武装的民团立刻围住卡车。有个满嘴酒气的家伙把头探进车窗:“上哪儿去?”汤姆扳起脸,悄悄伸手去摸铁把手。妈使劲抓住他的胳膊。汤姆低声下气地说:“我们是外地人,听说都莱亚有活干。”那个家伙喷着酒气:“妈的,走错路了。我们这个镇可不准俄克佬进去。”“该往哪条路走呢,先生?”“向右拐一直朝北。不到收棉花的时候再也别来。”汤姆气得浑身发抖,把车子掉头,往来的路上开去。妈放开手,温柔地拍拍他说:“你对付得很好,好极了。”汤姆竭力忍住呜咽,用袖子揩揩眼睛:“这些王八蛋!”
把车子开上一条黄土支路,汤姆停住车,熄了车灯。他望见公路上那些红灯越过黄土路口,向胡弗维尔移动。不到几分钟,传来一片惊叫声,胡弗维尔升起了熊熊烈火。汤姆又掉转车头,不开车灯,上了公路向南开去。
妈和爸问:“咱们去哪儿?”汤姆说:“去找那个官办的收容所,听说那儿没有警察。要是再遇到那些家伙,火头上打死了他们一个就不好办了。”
妈说:“忍住点,汤姆,你得有耐住才行。别人都完蛋了,咱们还要活下去。咱们才是该活在世上的人。他们消灭不了咱们。咱们是老百姓———咱们有前途。”汤姆没好气地说:“咱们老挨揍。”妈说:“我知道。也许会使咱们更加坚强。有钱人发了财还是要死,他们的子女也没出息,都会死掉。咱们的路倒越走越宽。汤姆,别急,好日子快来了。”
车子经过市镇一条小街,汤姆借街灯的光看看他母亲,她脸色沉静,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神情,就象一尊古雕像的眼睛一样。他不自得伸手拍拍妈的肩膀,“我这辈子没听你一口气说过这许多话呢。”“过去没有这个必要。”
妈说。兜过市镇中心,在一个岔路口,车子上了九九公路,向南开去。汤姆说:“总算没让他们往北边赶。咱们不得不低声下气,可是总归能去咱们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