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雪夜之前,我从本镇的什么人那里听说了已经发生的事,”马莎哭道,“令我心中最苦恼的念头是人们会记得她曾和我很好,人们会说是我引诱了她!上帝知道,只要她能再获清白,我宁愿去死!”
由于她长期以来已不习惯克制自己,那悔恨和悲哀的迸发之强烈令人感到可怕。
“死,算不了什么——我能说什么呢?——我想活!”她叫道,“我想在那凄凉的街上活到老——在黑暗中走来走去,遭人恨,讨人厌——看太阳在黯淡的一排排房顶上出现,回忆正是那太阳曾怎样照进我的卧室,把我唤醒——只要能救她,就这样我也愿意!”
她倒在石头上,两手分别抓着些石头,紧紧地握着,好像要把这些石头揉碎。她不断扭动身子,两臂往前伸直了转来转去,像是要遮住眼前那点光线;她低下头,好像那里的记忆太重了,她支持不住了。
“我该怎么办呢!”她绝望地挣扎着说道,“我对自己是一个孤单单的祸害,我对我接近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耻辱。我怎么能这么活下去呢!”突然,她向我的同伴转过身去。踩死我,杀死我!当她是你的骄傲时,如果我在街上碰她一下,你都会认为我伤害了她。你不能相信——你又为什么要相信——我说出的每一个字。就是现在,如果她和我交谈过一句,也让你蒙上奇耻大辱。我并不怨恨。我并不说她和我一样——我知道我们中间有很大的距离。我不过头顶我所有的罪恶和不幸说我的灵魂感激她,爱她。哦,不要以为我所有的爱的力量已荡然无存了!抛弃我,像全世界做的那样。因为我堕落成这样,因为我曾认识她,杀了我吧;可是不要那样看我!”
她这么发狂样地请求他时,他仔细朝她看;她安静下来时,他轻轻把她扶起来。
“马莎,”皮果提先生说道,“我并不要对你作什么结论。我——特别是我——决不会那么做,我的孩子!近来,我精神上有多少变化是你不知道,虽说你自以为你知道。嘿!”停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位先生和我为什么要和你谈话,你不知道我们目前的问题。听听吧!”
他对她产生了很大影响。她站在他面前,很畏缩地,像是怕被他看着,可她不再那么大喊大叫宣泄自己的激动和悲哀了。
“在下大雪的那一夜,”皮果提先生说道,“如果你听到卫少爷和我的谈话,你就知道我已经开始——到处——找我那亲爱的外甥女了。我那亲爱的外甥女,”他坚定地重复道,“因为我觉得,马莎,她现在比过去更亲爱了。”
她把脸藏在双手中,但再不说不动。
“我曾听她说起,”皮果提先生说道,“你早年失去父母,又没有朋友用航海人的老粗方法代替他们。如果你有过这么样的一个朋友,你会慢慢喜欢他,你也许可以猜出我的外甥女像我女儿一样。”
由于她无声地发抖着,他便从地上捡起她的披肩,仔细把她裹起来。
“所以,”他说道,“我知道,如果她再见到我,一定会跟我去天涯海角;同时,她也一定会为了躲开我而去天涯海角。虽然她根本不用怀疑我的爱心,而且不用——而且不用,”他坚定地肯定着自己的话重复道,“可是我们中间插进了羞耻。”
从他说的这番明白易懂的话里,我知道他已从各方面把这问题都考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