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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6  ★★★收藏章节〗〖手机版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安德烈叶菲梅奇睁开眼睛问自己,“由此得出什么呢?抗菌剂也罢,科赫也罢,巴斯特也罢,丝毫改变不了事情的实质。患病率和死亡率一如往常。人们为疯子举办舞会,演戏,但依旧不能让他们自由行动。可见一切都是虚妄和徒劳,其实,最好的维也纳医院和我的医院之间也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一种悲哀和近似嫉妒的情绪使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这恐怕是太困的缘故,沉重的头垂向书本,他只好双手托住脸,心里想道:

“我做着有害的事情,我拿人家的钱却欺骗他们。我不诚实。可是我本身微不足道,我只是必不可少的社会罪恶的一小部分:所有的县官都是有害的,却白领着薪水……可见不诚实并不是我的过错,而是时代的过错……我若晚生二百年,我就是另一个人了。”

时钟敲了三下,他熄灯后进了卧室。可是他毫无睡意。

两年前,地方自治局慷慨起来,决议在开办地方自治局医院之前,每年拨款三百卢布,作为市立医院增加医务人员的补助金。因此,为了协助安德烈叶菲梅奇的工作,县医生叶夫根尼费多雷奇霍博托夫便受聘来到这个城市。这人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高颧骨,小眼睛,是个高身量的黑发男子,看来他的祖先是异族人。他来到这个城市时身无分文,提一只小箱子,带一个难看的年轻女人,他说是他的厨娘。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吃奶的娃娃。叶夫根尼费多雷奇经常戴一顶鸭舌制帽,脚穿高统靴子,冬天穿着短皮袄。他跟医士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和会计交上了朋友,可是不知为什么把其余的官员叫做贵族,老躲着他们。他的住所里只有一本书:《一八八一年维也纳医院最新处方》。他到医院来时总是随身带着这本书。每天晚上他在俱乐部玩台球,他不喜欢打牌。在谈话中他极爱使用这类言辞:“拖拖沓沓”,“废话连篇”,“你别把水搅混”等等。

他每周来医院两次,查病房,看门诊。医院里没有抗菌剂,沿用拔血罐放血,这些都使他愤怒,但他也不采用新办法,唯恐这样一来冒犯了安德烈叶菲梅奇。他把自己的同事安德烈叶菲梅奇看作老滑头,怀疑他很有钱财,内心里嫉妒他。要能占据他的职位他才高兴呢。

三月末,一个春天的傍晚,那时地上已经没有积雪,医院的花园里椋鸟开始歌唱,安德烈叶菲梅奇把他的朋友邮政局长送到大门口。正在这个时候,犹太人莫谢伊卡带着他的战利品回来,刚走进院子。他没戴帽子,光脚穿一双浅帮套鞋,手里拿着一小包讨来的东西。

“给个小钱吧!”他冻得浑身哆嗦,笑着对医生说。

向来不拒绝人的安德烈叶菲梅奇给了他一个十戈比硬币。

“这多么不好,”他瞧着莫谢伊卡的光脚和又瘦又红的踝骨想道,“全湿透了。”

他的内心激起一种既像同情又像厌恶的感情,便跟在犹太人身后朝偏屋走去,时而看看他的秃顶,时而看看他的踝骨。医生刚走进屋子,尼基塔立即从一堆破烂上跳起来,站得笔直。

“你好,尼基塔,”安德烈叶菲梅奇温和地说,“最好能发给这个犹太人一双靴子,要不然他会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