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惊慌地向后退缩着。“去哪儿?为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最好跟我们走一趟,神父,”站在牧师另一边的一个身材瘦削、长着一张鹰脸的少校用恭敬而悲伤的语调拖着腔说道,“我们是政府派来的。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出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塔普曼牧师?”胖上校质问道。
“就是他,”惠特科姆中士回答道。
“跟他们走吧,”布莱克上尉仇视而轻蔑地冷笑一声,冲着牧师大叫起来。“你要是想不吃苦头,就上车吧。”
几只手不容分说就把牧师拖走了。他想向约塞连呼救,可约塞连离得太远,似乎不会听见。附近的一些军人如梦初醒,开始好奇地打量着他。牧师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地转过脸低下头去。他乖乖地被人领进一辆指挥车里,坐到了后座上那个脸盘又大又红的胖上校和那个虚情假意、萎靡不振的瘦少校之间。刚坐下时,他以为他们要给他戴手铐,便自动地向他们一人伸出一只手腕。前排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军官。一个脖上挂着哨子、头上戴白色钢盔的高个宪兵坐到了方向盘的后面。车门关上了,汽车东倒西歪地开出机场,在崎岖不平的柏油马路上飞驰着。直到这时,牧师才敢抬起眼睛来。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他心虚胆怯地轻声发问,眼睛依然盯着别处。他突然想到,他们是要把飞机空中相撞事件和内特利的阵亡归罪于他,“我做了什么事?”
“你就不会闭上嘴,让我们向你提问题吗?”上校问。
“别这样对他说话,”少校说,“没有必要那么粗鲁。”
“那么叫他闭上嘴,让我们来提问题。”
“神父,请你闭上嘴,让我们来提问题,”少校同情地劝道,“这样对你更好些。”
“没有必要叫我神父,”牧师说,”我不是天主教徒。”
“我也不是,神父,”少校说,“可我恰巧是个非常虔诚的人,我喜欢把所有神职人员都叫做神父。”
“他甚至不相信散兵坑里有无神论者,”上校嘲弄地说。他随随便便地用胳膊肘戳了戳牧师的肋骨。“说下去,牧师。告诉他,在散兵坑里有无神论者吗?”
“我不知道,长官,”牧师回答道,“我从来没有到过散兵坑。”
坐在前排的那个军官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副找茬吵架的嘴脸。“你不是也从来没有到过天堂吗?可你知道有个天堂,不对吗?”
“对吗?”上校说。
“这是你犯下的一项严重罪行,神父,”少校说。
“什么罪行?”
“我们还不知道,”上校说,“但我们会调查出来的。而且我们确信,你的罪行是非常严重的。”
在大队司令部门前,汽车拐下了马路。轮胎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车速稍微减慢了一点。汽车绕过停车场,开到司令部大楼后面停了下来。三个军官把牧师带下了车。他们排成单行,领着牧师沿一道颤悠悠的木制楼梯往下一直走到地下室,把他带到一间潮湿阴暗的房间里。房间的水泥天花板非常低矮,石头墙裸露着,各个墙角里全都布满了蜘蛛网。一只蜈蚣嗖的一下窜过地板,钻到一根水管下面去了。他们叫牧师坐到一张硬邦邦的靠背椅上,椅子前面是一张小桌子,上面什么也没有摆。
“你不要客气,牧师。”上校一边亲切地招呼着牧师,一边打开一盏耀眼的聚光灯,把光线直射到牧师的脸上。他又把一套指节铜套和一盒木制火柴放到桌子上。“我们要给你放松放松。”
牧师不相信地瞪起眼睛。他的牙齿格格打战,四肢瘫软无力。
他感到无能为力。他知道,他们可以想怎么处治他就怎么处治他。
这几个残忍的家伙可以就在地下室里活活打死他,没有人会插手救他,没有任何人。也许,那位虔诚、富有同情心的瘦长脸少校是例外,可这位少校正在把一个水龙头打开;让水响亮地滴到水池里。
接着,他走回到桌前,把一根长长的、沉甸甸的橡皮管放到指节铜套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