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塞连烦闷地长叹一声,考虑起要去轰炸博洛尼亚的传闻来。
奥尔正在拆卸的阀门大约有大拇指那么大小,除了外壳,里面一共有三十六个零件。奥尔小心地把这些零件按类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面上。其中有许多零件非常细小,他不得不用两个指甲尖捏住它们,在这细致严密、有条不紊、单调乏味的工作进程中,他从不加快或是放慢速度,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永远不会停下来似的,唯一例外的是,他有时会斜眼瞥一下约塞连,那目光中饱含癫狂和恶作剧的神情。约塞连努力不去看奥尔。他数着那些零件,满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奥尔从心里摆脱掉。他转过脸去,闭上眼睛,可结果更糟,因为这样一来,他只听到声音,听到那些细微清晰、持续不断、令人恼火的咔哒声以及奥尔的手接触那些轻巧的零件时发出的悉悉声。奥尔有节奏地喘着粗气,发出打鼾般的呼噜声,非常令人讨厌。
约塞连握着拳头,眼睛盯着那把插在皮套里、挂在那个死掉的人的床上方的骨柄长猎刀。他脑袋里突然冒出拿这刀刺死奥尔的念头。
这念头一出现;他的紧张情绪随即松弛下来。他觉得这个念头荒谬至极,便认真而专注地胡思乱想起来。他打量着奥尔的后脖颈,想找出他脊椎的大致部位,只要往那个部位很轻地戳上一刀,准能把他杀死。这样一来,他们俩之间许多令人痛苦的严重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痛不痛?”就在这个时候,奥尔仿佛出于自卫本能似地问了这么一句。
约塞连紧盯着他。“什么痛不痛?”
“你的腿呀。”奥尔发出一声神秘莫测的怪笑。“你还有点瘸。”
“我想这只是出于习惯。”约塞连松了一口气,呼吸又通畅起来,“也许很快就改掉了。”
奥尔在地上侧起身,又用一只膝盖撑着跪起来,把脸对着约塞连。他做出一副竭力回忆往事的神情,沉思般地拖长声调问:“你记得那天在罗马打我脑袋的那个妓女吗?”约塞连想起上一回受骗一事,非常恼火,不由得叫了一声,惹得奥尔格格地笑了起来。“我要拿这个妓女跟你做笔交易,你要是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那天她为什么拿鞋打我的脑袋。”
“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跟内特利的女人睡过觉?”
约塞连吃了一惊,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没有。现在告诉我,她为什么拿鞋打你的脑袋。”
“这不算问题,”奥尔得意洋洋地对他说,“这不过是随便聊聊。
她装得好像你跟她睡过觉似的。”
“我没有。她装出一副什么样呢?”
“她装得好像不喜欢你。”
“她谁也不喜欢。”
“她喜欢布莱克上尉,”奥尔提醒他说。
“那是因为他把她当贱货对待,用这法子谁都能把姑娘勾上手。”
“她脚脖子上戴着一只只有奴隶才戴的镯子,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是他让她戴上那玩艺的,他想拿这个气气内特利。”
“她甚至把从内特利那儿得来的钱给了他一些,”“听着,你到底想向我打听什么?”
“你有没有跟我的女人睡过觉?”
“你的女人?谁妈的是你的女人?”
“就是那个用鞋打我脑袋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