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决定不这么干了,长官。”
“那就好。我很高兴你使他确信《星期六晚邮报》的编辑们不可能重复登载那种相同的故事,去宣传某个不出名的上校。在野地里过得怎么样,神父?还能对付吧?”
“能,长官。没什么问题。”
“很好。我很高兴听到你说没什么问题。如果你需要点什么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就告诉我们。我们大家都想让你在野外过得愉快。”
“谢谢你,长官。我会的。”
从下面门厅那边传来一阵越来越大的喧闹声。快到吃午餐的时间了,最先到的人正走进大队部的食堂。士兵和军官分别进入了不同的餐厅,餐厅就设在那个具有古代建筑风格的圆形大厅的四周。科恩中校收住了微笑。
“你一二天前曾在这儿和我们共进过午餐,对吗,神父?”他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的,长官。是前天。”
“我想也是前天,”科恩中校说,然后停了一下,让牧师慢慢领会他的意思。“那么,放心好了,神父。当到了你再到这儿来吃饭的时候,我会考虑你的。”
“谢谢长官。”
军官餐厅和士兵餐厅各有五个,牧师不清楚哪天他被安排在哪个餐厅吃午餐,因为科恩中校为他制定的轮流就餐制度十分复杂,而他又把记录本遗忘在帐篷里了。随军牧师是唯一一位隶属于大队部编制而不住在那幢破旧的、红石头砌的大队指挥部大楼里的军官,他也不住在大楼四周那些独立的、较小的卫星式建筑物里。牧师住在大约四英里外一块介于军官俱乐部和四个中队营区中第一个中队营区之间的林间空地上。这四个中队的营区排成一线,从大队部所在地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牧师独自一人住在一顶宽大的方形帐篷里,那也是他的办公室。夜晚,从军官俱乐部那边传来的狂欢声常常使这位过着半是被迫半是自愿的流放生活的随军牧师躺在帆布行军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偶尔吃几片药性温和的药丸助他入睡,可那些药丸对他没有什么作用,而且事后他还要内疚好几天。
唯一和随军牧师一起住在林间空地上的是他的助手惠特科姆下士。惠特科姆下士是个无神论者、也是个心怀不满的部下,因为他觉得他做随军牧师的工作能比牧师本人做得好得多,因此他把自己看做是被剥夺了基本权利的社会不公正现象的受害者。他住在一顶同牧师的帐篷一样宽敞的方形帐篷里。自从有一次他发现自己做了错事牧师竟没有惩罚他之后,他便公开地对牧师采取粗暴、蔑视的态度。空地上的两顶帐敞间至多不过四五英尺。
是科恩中校为牧师安排了这种生活方式。科恩中校认为,有一条很好的理由让随军牧师住在大队部大楼之外,那就是,牧师像他的大多数教徒那样住在帐篷里能使他与教徒之间保持更密切的联系。另一条重要的理由是,让牧师一天到晚呆在大队部周围会使其他军官感到不自在。同上帝保持联系是一码事,他们都赞同这一点,但让上帝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身边就是另一码事了。总之,正如科恩中校向那个极度紧张不安、眼珠突出的大队作战参谋丹比少校所描绘的那样,牧师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他只要听听别人诉说烦恼,举行葬礼,看望卧床不起的伤病员和主持宗教仪式。科恩中校指出,现在已不再有多少死人需要他去举行葬礼,因为德国战斗机的反击基本上已经停止,还因为,据他估计,将近百分之九十的现有阵亡人员不是死在敌军防线之后就是在云层中失踪了,因此牧师根本用不着去处理尸体。再说,主持宗教仪式也不是什么太劳累的事,因为每周只在大队部大楼里举行一次,而且参加的人也很少。
事实上,牧师正努力使自己喜欢在这片林间空地上生活。人们为他和惠特科姆下士两人提供了一切便利措施,因此他俩谁也不可能以生活不便为依据,要求允许他们回到大队部大楼里去。牧师轮流到八个飞行中队的食堂去和不同的人吃早餐、中餐和晚餐,每五餐最后一餐去大队部的士兵食堂吃,每十餐最后一餐去那儿的军官食堂吃。还在威斯康星州家中的时候,牧师非常喜欢栽培花木。每当他陷入沉思,想起那些小树的低矮、多刺的树枝和几乎把他围起来的、齐腰深的野草和灌木丛的时候,一种土地肥沃、果实累累的美好印象便涌上心头。春天,他很想在帐篷四周种上窄窄的一条秋海棠和百日草,但又害怕惠特科姆下士有怨气而未种。牧师非常欣赏自己住在这青枝绿叶的环境中才会有的幽静和与世隔绝的气氛,以及生活在那儿所引起的种种遐想和幽思。现在来找他倾吐苦恼的人比以前少多了,他对此也表示几分感谢,牧师不善与人相处,与人谈话也不大自在。他很想念妻子和三个幼小的孩子,他的妻子也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