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旁边的一个人应道。"她突然不见了,大概可能是到对面那幢房子里跳凡丹戈舞去了,是他们叫她去的。"
吉卜赛女郎刚才婀娜多姿,舞步翩翩,遮掩了地毯上的花叶图案,此时就在她跳舞的地方,在同一张地毯上,副主教看到的只有穿着红黄两色上衣的那个男子。此人为了挣上几个小钱,正在绕着圈子走圆场,只见他双肘搁在屁股上,脑袋后仰,脸孔通红,脖子伸长,牙齿咬住一把椅子,椅子上拴着向旁边一个女子借来的一只猫,猫被吓得喵喵直叫。
这个江湖艺人汗流浃背,顶着由椅子和猫构成的高高金字塔,从副主教面前走过。副主教立刻喊道:"圣母啊!皮埃尔。格兰古瓦,你在做什么?"
副主教声色俱厉,把那个可怜虫吓了一大跳,一下子连同他的金字塔都失去了平衡,椅子和猫一古脑儿的砸在观众的头上,激起一阵经久不息的嘲骂声。
要不是克洛德。弗罗洛示意他跟着走,趁混乱之机,赶紧躲进教堂里去,皮埃尔。格兰古瓦(确实是他)可就麻烦大了。猫的女主人,以及周围所有脸上被划破擦伤的观众,很可能会一齐找他算帐的。
大教堂已一片昏暗,一个人没有。正殿四周的回廊黑没洞洞的,几处小礼拜堂的灯光开始像星星一样闪烁起来了,因为拱顶越来越漆黑了。唯有大教堂正面的大圆花窗仍在夕阳的余照下,色彩斑烂,犹如一堆璀璨的宝石,在阴暗中熠熠发亮,并反射耀眼的光辉到正殿的另一端。
他俩走了几步,堂。克洛德靠在一根柱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格兰古瓦。这目光,格兰古瓦并不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穿着这种小丑的服装,无意中被一个严肃的博学的人冷撞见了,真是丢人现眼。教士的这一瞥没有丝毫嘲笑和讽刺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经,心平气和,却又洞察入微。副主教先打破僵局,说:
"过来皮埃尔,许多事情得向我说说清楚。首先,将近两个月了,您连个影子也没有,现在可在街头找到您了,瞧您这一身装束真是太漂亮!半红半黄,与科德贝克的苹果无二,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格兰古瓦可怜巴巴地答道。"这身穿着确实怪里怪气,您看我这副模样,比头戴葫芦瓢的猫还要狼狈哩。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做糟透了,等于自找苦吃,存心叫巡防捕役们把这个穿着奇装怪服的毕达哥拉斯派哲学家,抓去好好敲打肩胛骨。可是您要我如何做,我尊敬的大人?全怪我那件旧外褂,一入冬就毫不怜悯地把我抛弃了,借口说它成了破布条儿,到捡破烂的背篓里去享享清福啦。怎么办?文明总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像古代狄奥日内斯所主张的那样,可以赤身裸体到处走,再说,寒风冷凛,即使试图使人类迈出这新的一步,而取得成功,也不能在一月里呀!凑巧见到了这件上衣,我就拿了,这才把原来那件破旧黑外褂扔了。对我这样的一个神秘哲学家来说,破旧就不神秘了。这样一来,我就像圣惹内斯特那样穿小丑的衣裳。有什么法子呢?这是一时的落难罢了。阿波罗曾在阿德墨托斯家养过猪呢。"
"您干的好行当呀!"副主教说道。
"我的大人,坐着论道,写写诗歌,对着炉子吹火,或者从天上接受馅饼,我同意,这比带着猫顶大盾要惬意得多。所以您刚才训斥我,我确实比待在烤肉铁叉前的驴子还要笨。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大人?总得过活呀!最美的亚历山大体诗行,咀嚼起来总不如会布里奶酪来得可口哇。我曾给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写了您所知道的那首精彩的赞婚诗,可是市府不给我报酬,借口说那首诗写得不好,就仿佛四个埃居就可以打发索福克列斯的一部悲剧似的。这样一来我都快饿死了,幸好我觉得自己的牙床倒挺实的,就向牙床说:"去玩玩力气,耍耍平衡戏法,自己养活自己吧。’有一群叫化子-现在都成了我的好友-传授给我二十来种耍力气的方法,所以如今我晚上可以靠白天满头大汗耍把式挣来的面包,喂我的牙齿了。我承认,这样使用我的才智,毕竟是可悲的,人活在世上,并不是专为敲手鼓和咬椅子来过活的。可话说回来,令人尊敬的大人,光度日子是不够的,还得挣口饭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