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
“放!”安灼拉说。
两边的枪声同时爆发,硝烟弥漫,任何东西都看不见了。
在辛辣刺鼻令人窒息的烟雾中,人们听到一些即将死去和受了伤的人发出的微弱沙嗄的呻吟。
烟散了以后两边的战士都少了许多,但仍留在原处,一声不响地在重上枪弹。
突然有个人的声音猛吼道:
“你们滚开,要不我就炸掉这街垒!”
大家都向发出这声音的地方望去。
马吕斯先头冲进厅堂,抱起那桶火药,利用当时的硝烟和弥漫在那圈子里的那种昏暗的迷雾,顺着街垒,一直溜到那围着火炬的石块笼子旁边。他拔出那根火炬,把火药桶放在一叠石块上,往下一压,那桶底便立即通了,轻易到使人惊异,这一切都是在马吕斯一弯腰一起立的时间内完成的。这时,在街垒那头挤作一团的国民自卫军、保安警察、军官、士兵,全都骇然望着马吕斯,只见他一只脚踏在石块上,手握着火炬,豪壮的面庞在火光中显出一种表示必死之心的坚定意志,把火炬的烈焰伸向那通了底的火药桶旁边的一大堆可怕的东西,并发出这一骇人的叫嚷:
“你们滚开,要不我就炸掉这街垒!”
马吕斯继那八十岁老人之后,屹立在街垒上,这是继老革命而起的新生革命的形象。
“炸掉这街垒!”一个军士说,“你也活不了!”
马吕斯回答说:
“我当然活不了。”
同时他把火炬伸向那桶火药。
但那街垒上一个人也没有了。进犯的官兵丢下他们的伤员,乱七八糟一窝蜂似的,全向街的尽头逃走了,重行消失在黑夜中。一幅各自逃生的狼狈景象。
街垒解了围。
五 让勃鲁维尔的诗句顿成绝响
大家都围住马吕斯。古费拉克抱着他的颈子。
“你也来了!”
“太好了!”公白飞说。
“你来得正是时候!”博须埃说。
“没有你,我早已死了!”古费拉克又说。
“没有您,我早完了蛋!”伽弗洛什补上一句。
马吕斯问道:
“头头在哪儿?”
“头头就是你。”安灼拉说。
马吕斯这一整天脑子里燃着一炉火,现在又起了一阵风暴。这风暴发生在他心中,但他觉得它在他的体外,并且把他刮得颠颠倒倒。他仿佛觉得他已远离人生十万八千里。他两个月来美满的欢乐和恋爱竟会陡然一下子发展到目前这种绝地。珂赛特全无踪影,这个街垒,为实现共和而流血牺牲的马白夫先生,自己也成了起义的头头,所有这一切,在他看来,都象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梦。他得使劲集中精力才能回忆起环绕着他的事物都是真实不虚的。马吕斯还缺少足够的人生经验去理解最迫切需要做的正是自以为无法做到的事,最应当提防的也正是难于预料的事。正如他在观看一场他看不懂的戏那样,看着他自己的戏。
沙威一直被绑在柱子上,当街垒受到攻打时,他头也没有转动一下,他以殉教者逆来顺受的态度和法官庄严倨傲的神情望着他周围的骚乱。神志不清的马吕斯甚至全不曾察觉到他。
这时,那些进犯的官兵停止了活动,人们听到他们在街口纷纷走动的声音,但是不再前来送死,他们或许是在等候指示,或许是要等到加强兵力以后再冲向这攻不下的堡垒。起义的人们又派出了岗哨,几个医科大学生着手包扎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