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说她懂。她完全懂得你的意思。她事后一直在谈这件事。我倒希望你能听听她是怎么的——多么坦率,多么宽厚。我希望你能听听她多么敬重你的涵养,她说她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可是你和你父亲却能这样关心她。”
“哦!”爱玛大声说道,“我知道天下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可你得承认,在她身上,善良的成分与可笑的成分极其不幸地混合在一起了。”
“是混合在一起,”奈特利先生说,“这我承认。如果她很有钱,我可以容许偶尔多看看她的可笑之处,而少看重她的善良之处。如果她是个有钱的女人,我可以听任无伤大雅的荒唐行为,不会为了你的冒昧举动同你争论。假如她跟你的境况一样——可是,爱玛,你实际情况远非如此。她家境贫困,她出生时家里还挺宽裕,后来就败落下了,到了晚年也许还会更加潦倒。她的处境应该引起你的同情。你这件事做得真不像话!你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她就认识你;她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而那时候,受到她的关怀还被视为一种光荣呢。而现在却好,你愣头愣脑,凭着一时的傲气,嘲笑她,奚落她——还当着她外甥女的面——当着别人的面,而在这些人中,有许多人(当然是几个)会完全学着你的样子来对待她。这话你不会喜欢听,爱玛,我也决不喜欢讲,可是,在我办得到的时候,我必须,我要——我要对你讲实话,通以诚相告来证明我是你的朋友,并且相信,我的好意你即使现在不理解,以后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他们一边谈一边朝马车走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没等爱玛再开口,奈特利先生就把她扶上了车。见爱玛总是背着个脸,嘴里一声不吭,奈特利先生误解了她心里的想法。她只不过是对自己生气,感到又羞愧又懊悔罢了。她说不出话来,一上车就将身子往后一靠,心里难过极了——随即便责怪自己没有告别,没有道谢,显然是在怏怏不乐中离开的。她连忙往窗外看去,又要跟他话,又是向他挥手,急于想表露出另一副心态。可惜太晚了。奈特利先生已经转身走了,马已经跑起来了。她不停地往后看,但是没有用。马车似乎跑得特别快,不一会工夫就下到了半山腰,把一切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苦恼得无法形容——几乎也无法掩饰。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如此激动、如此懊恼、如此伤心过。她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那一席话说得非常中肯,那是无可否认的,她打心眼里接受。她对贝茨小姐怎么能那么粗鲁、那么冷酷啊!她怎么能给一个她所敬重的人留下这样的不良印象啊!她怎么能不说一句表示感激、认错或一般礼节性的话,就让他走了呢!
时间也没让她平静下来。她似乎越想越难受。她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幸好用不着话。身边只有哈丽特,而哈丽特好像也不快活,觉得很累,懒得说话。一路上爱玛感到泪水在顺着脸颊往下淌,尽管很奇怪,她并没有试图去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