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的外祖母呢?还有,那位“玛尔戈王后”呢?
想起“王后”,我感到一种近于恐怖的感情。她与大家是那样不同,我好象是在梦里见过她。
我非常多地想到女人了,而且已经在解决这样的问题。下次休息日,我是不是也到大家去的地方去呢?这不是肉体的要求,我是健康好洁的人,但有时候,却发疯似的想拥抱一个温柔而聪明的人,象告诉母亲一样,把我心里的烦恼,坦率而且无穷无尽地向她倾诉。
巴维尔每晚上都告诉我,他同对门房子里的女佣发生的罗曼史,我非常羡慕他。
“是这么一回事,兄弟:一个月以前,我拿雪球扔她,还不喜欢她。但现在坐在长凳子上紧紧偎着她——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了。”
“你们谈些什么?”
“当然什么都谈。她对我讲自己的身世,我也对她讲我的身世。以后我们亲嘴……只是她这个人很正派……老弟,她人怪好的。……唔,你象个老兵一样地抽烟。”
我烟抽得很多,抽醉了,心里的忧愁和不安就都麻木了。
幸而我不爱喝伏特加,我讨厌它的气味和味道。但巴维尔却爱喝酒,喝醉了就伤心痛哭:“我要回家去,回家去。让我回家去吧……”我记得他是孤儿,他的父母早已死了,也没有兄弟姊妹,大约从八岁起就寄养在别人家里。
正当情绪这样激动不满的时候,更加受了春天的诱惑,我决定再到轮船上去干活,等船开到阿斯特拉罕就逃到波斯去。
为什么决定去波斯,这理由现在已记不起来了。或者只因为我曾在尼日尼市场上见到波斯商人,觉得非常合意的缘故:他们跟石像一样盘膝坐地,染色的胡子映在太阳光中,沉静地抽着水烟袋,他们的眼睛又大又黑,好象天底下的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说不准我真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可是复活节的那一周,一部分师傅回乡去了,留着的也只有一天到晚喝酒。因为天气很好,我到奥卡河边去散步,在那里碰到了我的旧主人,外祖母的外甥。
他穿着薄薄的灰大衣,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含着烟卷,帽子戴到后脑壳,他的和蔼的脸,对我做着友好的微笑,有一种令人倾心的快活的自由人的风度。旷野里,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啊,彼什科夫,恭喜基督复活了。”
我们接吻三次,他问我生活过得怎样,我坦白地告诉他:作坊、城市,一切都已经厌倦,因此想到波斯去走走。
“算啦,”他认真地说。“什么波斯不波斯呀?见鬼。老弟,我知道,我在你这样年纪的时候,也想远走高飞。……”他虽然开口就见鬼见鬼的,我听了却挺舒服。他的身上有一种美好的春天的气息。他显出一副自由自在、自得其乐的样子。
“抽烟?”他问,向我伸出一只装着粗大的烟卷的银烟盒。
这可终于把我征服了。
“唔,彼什科夫,再到我这里来吧。”他向我提议。“今年市场里的建筑工程我包下了有四万多,兄弟,你明白吗?我派你到市场上去,替我当个象监工的人,材料运到,你收下来,按时分配到一定场所,防备工人们偷盗,好吗?薪水一个月五卢布,另外每天给五戈比中饭钱。你同我家里女人们不相干,早出晚归,不要管她们。不过你别说我们是在路上碰到的,你装做随便跑来就得。多马周的星期天,你来好啦——就这样吧。”
我们象朋友一样分别,他握了握我的手走开去,甚至远远地殷勤地摇着帽子。
回到作坊里,我告诉他们我要走,开始,大半的人都表示了使我感到荣幸的惋惜之情,巴维尔尤其不好过。
“你想想,”他责备我说。“咱们在一起惯了,你怎么能跟那些杂七杂八的乡下人过活?木匠,彩画匠……你这是干什么。当家师父不做倒去做香火和尚……”日哈列夫咕噜说:“鱼往深处游,漂亮小伙子却往狭处钻……”作坊里给我举行的饯别会,是很愁闷而枯燥的。
“当然是什么都应该试一下,”醉得脸发黄的日哈列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