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愿让晚报把我当成这次画展的杂闻来谈。”
他重复再三:“带挡雨披檐的一小块黄色墙面,一小块黄色墙面。”与此同时,他跌坐在一张环形沙发上;刹那间他不再想他有生命危险,他重又乐观起来,心想:“这仅仅是没有熟透的那些土豆引起的消化不良,毫无关系。”又一阵晕眩向他袭来,他从沙发滚到地上,所有的参观者和守卫都朝他跑去。他死了。永远死了?谁能说得准呢?当然,招魂术试验和宗教信条都不能证明人死后灵魂还存在。人们只能说,今生今世发生的一切就仿佛我们是带着前世承诺的沉重义务进入今世似的。在我们现世的生活条件下,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以为我们有必要行善、体贴、甚至礼貌,不信神的艺术家也没有任何理由以为自己有必要把一个片断重画二十遍,他由此引起的赞叹对他那被蛆虫啃咬的身体来说无关紧要,正如一个永远不为人知,仅仅以弗美尔的名字出现的艺术家运用许多技巧和经过反复推敲才画出来的黄色墙面那样。所有这些在现时生活中没有得到认可的义务似乎属于一个不同的,建筑在仁慈、认真、奉献之上的世界,一个与当今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们这个不同的世界出来再出生在当今的世界,也许在回到那个世界之前,还会在那些陌生的律法影响下生活,我们服从那些律法,因为我们的心还受着它们的熏陶,但并不知道谁创立了这些律法——深刻的智力活动使人接近这些律法,而只有——说不定还不止呢——愚蠢的人才看不到它们。因此,贝戈特并没有永远死去这种想法是真实可信的。
人们埋葬了他,但是在丧礼的整个夜晚,在灯火通明的玻璃橱窗里,他的那些三本一叠的书犹如展开翅膀的天使在守夜,对于已经不在人世的他来说,那仿佛是他复活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