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的铁蹄声在坚硬的地上得得得地如乐曲一样有节奏。这匹母马今天显得比以往更加轻快,一路小跑而来。我们从屋里搬出一张椅子,好让乔夫人踩着从马车上下来。我们又把炉火拨得旺旺的,使马车上的人一眼便会看到明亮的窗户。我们对厨房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看看一切东西是不是都放得整齐。我们刚做完各项准备工作,马车也到了门口。乔夫人全身裹得紧紧的,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她下车后,彭波契克舅舅也跟着下了车,并且一下车便在马身上盖了一块遮寒布。然后,我们一起进了厨房,一股冷空气也随着我们给带了进去,似乎一下子就把炉火中的热气赶跑了。
“听我说。”乔夫人匆匆忙忙而又兴致勃勃地解开外衣,把头上的帽子向后面一推,挂在肩后,帽子上的带子扎在颈前。她说:“这孩子今晚如果还不感谢别人,今生今世也不会再感谢别人了。”
我尽力表现出一副感恩的样子,其实在心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感恩的表情。
“我只不过是希望,”我姐姐说道,“他不要给宠坏了。总之,我心中有些担心。”
“她不是那号人,夫人,”彭波契克先生说道,“她见多识广呢。”
“她”是指谁?我望着乔,撅撅嘴唇,抬抬眉毛,意思是“她是谁?”而乔也望着我挤眉撅嘴,仿佛也在说“她是谁呢?”可是他的这个动作被姐姐看到了,于是他采取了平常一贯的那种免得惹是生非的态度,抬起手背擦擦鼻子,两眼望着她。
“你在干啥?”我姐姐暴躁地说道,“睁着大眼看什么?难道家里失火了不成?”
“某个人,”乔十分谦恭地暗示说,“刚才提到什么她——”
“我告诉你,她就是她,”我姐姐说道,“你总不会把郝维仙小姐称为他吧。我看就是你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吧。”
“是住在镇上的郝维仙小姐吗?”乔问道。
“还有哪一位郝维仙小姐住在镇下?”我姐姐回敬道,“她要这个孩子到她那儿去玩。他自然是要去的,而且最好是去那儿玩。”我姐姐说着,对我晃动着头,好像在鼓励我要表现出特别的轻松活泼、爱闹爱玩。“否则的话,我会给你好看的。”
我早就听说过镇上的郝维仙小姐,几乎周围几英里一带的每一个人都听说过镇上的郝维仙小姐,说她家产无限,但生性冷酷无情。她住在一所既大又阴森的房子里,整所住宅保护严密,防范盗贼,而她自己过着一种隐居的生活。
“真有这口事!”乔大吃一惊,说道,“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晓得皮普的!”
“你这个傻家伙!”我姐姐叫道,“谁说她晓得皮普的?”
“某个人,”乔又一次谦恭地暗示说,“刚才提到的,说她要他去她那儿玩。”
“难道她不会问彭波契克舅舅是不是能帮她找一个孩子去她那儿玩?难道彭波契克舅舅就不可能是她的房客,难道他就不可能有时,比如一个季度一次,或者半年一次,到她那儿去付房屋租金?对你多说这些也是多余的。彭波契克舅舅到她那儿去,难道她就不会问问他,能不能帮她找一个孩子去玩玩?难道彭波契克舅舅不总是在体贴我们想到我们吗?当然你是不会想到这些的,约瑟夫。”我姐姐用沉重的责备口吻说着(并且用了约瑟夫这个正式名字),好像他是一个最冷酷无情的外甥,“那么,他难道不会提到这个孩子吗?可这个孩子却耀武扬威地站在这里。”其实我可以郑重声明,我一点儿也不耀武扬威。“这个孩子,我一辈子都得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奴隶。”
“说得好极了!”彭波契克舅舅大声说道,“真棒!观点明确!确实有道理!约瑟夫,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