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官倒是很有礼貌地辞别了女士们,也像一个情投意合的同志一样和彭波契克先生道了别。我真怀疑,要是这位巡官大人在这里干巴巴的,滴酒不沾,他是否还会如此讨好地说彭波契克先生的好话。士兵们重新拿起了枪,列好了队。沃甫赛先生,乔,还有我,都按照巡官的严格命令,跟在队伍的后头,而且到达沼泽地后绝对不能说话。我们走了出去,在严冬的寒气当中,坚定地向目的地前进。这时,我心中又冒出一个坏念头,低低地对乔说:“乔,我真希望找不到这些逃犯才好呢。”乔也低低地对我说:“他们要是都逃走了,皮普,我愿意拿出一个先令来。”
村子里没有人跑出来加入我们的行列,因为天气十分寒冷而且阴沉可怕,一路上显得很凄凉,脚下的路又不好走,黑幕也即将降临,家家户户都在屋内生着火炉,正享受着节日的温暖。有几张面孔匆匆忙忙地贴在相当明亮的窗子上跟着我们望,但一个也没有走出来。我们经过了指路的牌子,便一直向乡村的教堂墓地走去。在那里,巡官对我们做了一个手势,命令我们停几分钟。他派出两三个士兵分头到坟墓间去搜寻,也顺带查看一下教堂的门廊。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回来了。然后,我们从教堂墓地边上的门出去,向一片广阔的沼泽地进军。一阵严寒刺骨的雨夹雪沙沙地借着东风之便向我们迎面打来,乔把我背在了身上。
现在,我们已来到阴郁凄凉的荒野之地。他们绝不会想到,仅仅在八九个小时之前我就来过这里,而且亲眼看到过两个隐藏在这里的人。这时,我才第一次惊慌地考虑到,如果我们遇见这两个人,那个和我打过交道的逃犯会不会以为是我把士兵带来的?他早就问过我是不是一个骗人上当的小魔鬼,他还说过,要是我参加那些人来搜捕他,我就是一头凶狠的小猎犬。他真的会认为我既是一个小魔鬼又是一个小猎犬,真心诚意地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把他给出卖了吗?
现在我提出这些问题来又有何用?反正,我现在在乔的背上,乔正背着我,像一匹真正的猎犬,飞越过道道沟渠,不时地还有意刺激着沃甫赛先生,叫他不要把罗马人的鹰钩鼻跌坏,要紧紧地跟上我们,不能掉队。士兵们走在我们前面,相互拉开了距离,排成一条宽宽的一字阵形。我们现在所选的路线正是我早晨走过的,不过那时的大雾把我领向了岔路。现在一片晴朗,要么是雾还没有出来,要么是风把雾吹散了,在夕阳低低的残照之下,那灯塔、绞刑架、古炮台的土丘,还有河岸的对面都清晰可见,抹着一层淡淡的铅灰色。
我伏在乔宽大的肩头上,胸中的心在怦怦地跳着,真像铁匠打铁时的铁锤声。我向四周张望,想发现一丝逃犯的痕迹,然而,我什么迹象也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沃甫赛先生的喘气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惊动了我好几次;后来我知道是他的声音,便分辨出这和所追捕的逃犯声音不同。突然,我又感到一阵可怕的惊慌,仿佛听到了用锉子锉镣铐的声音,再稍加注意才发现是绵羊身上的铃声。正在吃草的绵羊停下来胆怯地望着我们;牛群转过头避开了迎面的寒风和雨雪,冲我们瞪着愤怒的眼睛,仿佛寒风和雨雪都是我们带来的。除掉上述的这些声音外,就只有夕阳残照下每一根小草的战栗声,打破这一片沼泽的荒凉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