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钮扣到哪儿去了?”打杂的答道,“从船上扔到水里去了,吞到肚子里去了,种到地里去了,还会生出小钮扣来。你说钮扣到哪里去了!”
“伙计,不要这么不要脸皮。”店主人一脸的不高兴,可怜地规劝道。
“海关上当官的人,”这打杂的人说道,“发现身上的铜钮扣和他们干的事不相称时,他们知道该怎么办。”他用最轻蔑的口吻又提到铜钮扣几个字,“一艘四桨小船,还乘了两个人,他们如果不是海关上来的,他们会在这里划来划去吗?一会儿顺潮水而下,一会儿又逆潮水而上;一会儿顺水去,一会儿逆水来。”说完他便一脸的轻视离开了。店主人也自感没趣,没有人来相帮,再谈这个问题也就没有意思了。
他们的这一番对话弄得我们大家都惶惶不安,而我更加感到不安。阴郁凄凉的风在屋外转来转去,潮水哗啦啦地拍着河岸,我心中暗想到,我们身人鸟笼,危机四伏了。一艘四桨的小船会不寻常地出没于此地,而且引起了这里人们如此的注意,这不得不使我想到情况的微妙。于是我把普鲁威斯送进房中休息,然后回到外间同我的两位伙伴商议。这时斯塔特普也已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我们讨论着究竟是应该留在这里,一直等到明天下午一点,轮船快到这里的时候再出发,还是明天一早就离开此地。结果我们认为,从总的看,还是留在这里为佳,一直等到轮船抵达这里前的一小时左右,我们再出外把小船划到轮船的航线上,然后慢悠悠地在潮水上荡着,等轮船来到。我们作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便回到房中各自睡觉。
我穿着几乎大部分的衣服入睡,睡了几个小时的好觉。一觉醒来,听到屋外的风声顿起,写有《轮船之家》的这小店的招牌被风吹得吱吱嘎嘎摇晃、砰砰乱撞,令我惊觉。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不至于吵醒正在熟睡中的被保护人,走到窗口向外望去。一眼望去,正对着我们把船拖上岸的那个石堤,等我的眼睛慢慢适应那透过乌云发出的朦胧月光后,我看到有两个人正注视着小船,然后他们从窗下走过,再没有注视什么,更没有去到那座石码头,因为我看到那里什么人也没有。他们穿过沼泽地,直向诺尔的方向走去。
我立刻冲动起来,就想唤醒赫伯特,把这两个人的行踪告诉他。但是,就在要走进他的房间时我转而一想,虽然他住在后房,就在我住的房间的隔壁,而他和斯塔特普整天劳累,比我出的劳力大,一定很疲倦了,还是不要吵醒他。我回到我住的房间的窗口,看到那两个人还在沼泽地上行走着,然而,由于月色暗淡朦胧,很快便看不见了。这时我感到夜气寒冷,于是重又返回床上,躺下后对这件事慎重地恩考着,不久重又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我们便起身。早饭之前,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外散步,我认为我应该把夜里所见如实相告。他们听后,我的被保护人还是唯一一个最不感到忧愁的人。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完全可能是海关人员,他平静地认为,这两个人和我们之间毫无关系。我也尽量使自己如此去想,确实也就宽慰不少。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他和我两个人一起先步行到一处远远可见的地点,然后小船再划过来接我们上船,或者在靠近那里的某个地方,总之,这一切要在中午时完成。无疑,这种做法是颇为慎重的。我们对一切防备措施作了讨论,早饭后,他和我便出发了。我们在小酒店里再没有谈任何事。
我们沿河而行,一路上他抽着烟斗,有时又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在别人看来,好像现在处于危险的是我,而不是他,是他在安慰我,要我放心。我们很少讲话。我们靠近那里时,我要求他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则去前面探察一下,因为昨天晚上那两个人就是向着这个方向去的。他同意我的看法,留了下来,我便一人独自前往。我到了那里,发现这里不像有船下过水,也不像有船被拉上来过,附近没有留下什么样痕迹表明那两个人在这里上过船。不过,说实在话,现在潮水已涨得很高,也许那些诸如脚印的痕迹已经被河水淹没了。
远远地,他从所隐蔽的地方伸出头来张望,我向着他挥动帽子,示意他可以走过来,于是他过来和我一起,我们在那里等着。有时我们裹着大衣躺在河岸边,有时又起来走动走动,以此来暖和暖和身体,一直等到我们的小船划来。船一到,我们便轻松自如地上了船,小船也便划到了轮船的航线上。这时候,离下午一时只有十分钟了,我们盼望着能见到轮船喷出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