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的空气尚有寒意,而天气却十分明朗,阳光和煦,令人愉快。潮水势头很猛,我们抓紧时机驾舟而下,双桨击水又稳又快地行驶于河上。接着潮水的势头减弱,在不知不觉中岸边的树林和小山越来越少,而淤泥越来越多,水位也逐渐低了下去。当小船驶出格里夫森时,我们仍然在顺水而下。因为我们所保护的人裹着一件斗篷,我们也便故意把船驶向那艘海关的船,和它仅隔一两条船,这样便易于抓住顺水的机会赶路。我们沿着两条移民船船身而过,驶到一艘大型运输船的船头下面,轮船的前甲板上站着军队,他们都向下看着我们。没有一会儿,潮水的势头就下去了,停泊在那儿的船只摇晃起来,接着便都掉转船头,乘水流的回潮之势开始驶往蒲耳地区,于是成群的船只像舰队一样迎头而来,我们不得不驶往岸边,傍岸而行。一方面我们要避开潮水对我们的冲击,另一方面还要十分仔细地不至于在浅水的地方和淤泥的岸边搁浅。
我们的两位桨手现在是兴致勃勃,因为一路之上都是顺水而下,他们不时地可以休息一两分钟。此时他们只要休息一刻钟就感到足够了。我们下船上岸,坐在滑溜溜的石头上。我们随身带了所准备的食品和酒,又吃又喝,并且观赏四周河山。这里多像我家乡的那一片沼泽地啊,地势平坦,景色单调,远远的地平线幽暗朦胧,河流蜿蜒弯曲,迂回而流,河上漂摇的浮标也蜿蜒弯曲,迂回而动,此外,其余的一切都好像静止的一样搁浅在那里。此时,那最后的一队船只也已经转进了我们刚才来时的那处转角,消e失了;紧紧跟在后面的那条绿色的船只,满装着干草,抖动着棕色的帆,也在转角处消失。有几条装砂石的小船陷在淤泥之中,这些船的形状就像小孩子们所做的粗笨船模一样。有一座很小的沙滩灯塔,在那敞开的石堆上,就像一个脚踩高跷、手扶拐杖的瘤子一样,满身泥泞的标桩插在淤泥之中,满身泥泞的怪石陷在淤泥之中,红色的路标和红色的潮标也站在淤泥之中,一座破旧的浮码头和一所破得连屋顶也没有的房子也快要滑进淤泥了。总之,我们四周的一切都是停滞的,都是淤泥。
我们重新登船,离岸而去,尽力划向前方。现在逆水行舟,倍加困难,幸亏赫伯特和斯塔特普坚持不懈,划啊,划啊,划啊,一直划到太阳向西下沉。这时河水上涨,小船升高,可以浏览岸上风光了。在河岸低低的水平线上,一轮红日正衬托在一片紫色的晚霞之中,迅速地使时光进入暮色。岸上是一片沼泽地,孤寂而单调;远处是隆起的高地,荒寂得寥无人烟;偶然地会在我们面前飞起一只水鸟,也显得凄凉忧愁。
黑夜的帷幕迅速降临,刚过满月的月亮当然是姗姗来迟。我们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很快便取得一致。显而易见,在我们前面的行程中,只要发现第一个荒凉寂寞的小酒店,我们就要上岸投宿。于是,他们两人又一次奋划双桨,而我却观看岸上,看是否能找到一处房屋。我们奋力往前,言语很少,沉闷地前行了大约四五英里路。这里寒气袭人,一艘运煤船从我们船边经过,船只的厨房中正生火烧饭,烟雾四射,火光闪跃,整条船看上去就像一座舒坦的宅第。此时夜色一片漆黑,而且在明天早晨降临之前不会改变,如果说尚有一些微亮,那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河上,是船桨在水里击起的几颗星光倒影。
在这凄凉孤寂的时刻,我们心中都明显地有一个念头,即我们正被跟踪着。潮水在上涨着,不时地但无规则地猛击着河岸。只要一听到潮水拍岸的声音,我们中的这一个人或那一个人便会被惊动,从而转眼向发声的地方望去。由于河水的冲击,河岸边出现了一些被水冲击而形成的小港湾,凡是这些地方我们都觉得可疑,心情紧张地望着这类港湾。有时一个人会问:“那水波的声音是什么?”声音问得很低。另一个人会答道:“那边是一条小船吧!”然后,我们大家都无言了,沉人一片静寂。我不耐烦地坐着并思虑着,怎么这两只桨在划水时会发出如此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