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于苏斯喃喃地说:
“我简直乐得像个老祖父了。”
奥莫从车子底下爬出来,悄悄地围着每个人转,它不让人家注意它,一会儿舔舔于苏斯的大靴子,一会儿舔舔格温普兰的上衣,一会儿舔舔蒂的长袍,一会儿舔舔垫子。这是它向他们祝福的办法。
他们已经走过夏孙和美德威河口,马上就要出海了。无际的黑暗是那样宁静,他们毫无困难地通过了泰晤士河下游;船上不需要操作,所以没有一个水手被叫到甲板上来。船尾上,船主仍旧独个儿掌舵。船尾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船头上,风灯照着这几个快乐的人,由于这个不期而遇的巧合,他们突然从不幸的深渊升到快乐的境地。
第四章 不,在天上!
蒂突然挣开格温普兰的怀抱,站起身来。她双手扪在心口上,好像要平静她的心跳似的。
“我这是怎么啦?”她说,“我有点不对劲儿。快乐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要紧。很好。啊,我的格温普兰,你突然出现了,我好像受到了一个打击。幸福的打击。天大的幸福注入人的心坎,会使人觉得跟喝醉了一样。你不在的时候,我觉得我快要死了。真正的生命已经离开我了,你现在又把它还给了我。我感觉到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碎,这是黑暗被撕碎了,同时感觉到一个强烈、热情、快乐的生命涌上心头。你给我的这个生命是奇妙无比的。它是那么圣洁,使我有点感到痛苦。仿佛灵魂越长越大,我们的身体很难容纳它了。这个赛似神仙的生命,这个无限满足的生命,流进了我的脑海,贯穿了我的全身。我的胸窝里好像有一对扇动的翅膀。我觉得很奇怪。可是却很幸福。格温普兰,你使我复活了。”
她的面色白一阵,红一阵,越来越红,接着她就倒了下来。
“天呀!”于苏斯说,“你把她害死了。”
格温普兰向蒂伸出胳膊。极度的痛苦突然从心迷神醉的幸福中来临,这是多么大的打击呀!如果他不是抱着她的话,自己恐怕也要倒下去了。
“蒂!”他浑身哆嗦着叫道,“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她说,“我爱你!”
她躺在格温普兰怀里,好像一块捡起来的白布似的。她搭拉着两只手。
格温普兰和于苏斯扶着她躺在垫子上。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躺着喘不过气来。”
他们扶着她坐起来。
于苏斯说:
“枕头!”
她回答:
“为什么还要枕头?有格温普兰在这儿呢!”
她把头靠在格温普兰肩上;他坐在她身后扶住她,眼里充满了悲痛。
“啊!”她说,“我多么快乐啊!”
于苏斯抓住她的手腕,数脉搏的跳动。他没有摇头,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能从他眼皮迅速的跳动里猜出他的心思,眼皮痉挛地一开一合,好像要阻止泪河涌出来。
“怎么样?”格温普兰问。
于苏斯把他的耳朵贴在蒂的左胸上。
格温普兰急切地又问了一遍,同时又害怕于苏斯回答他。
于苏斯望望格温普兰,又望望蒂。他面色铁青。他说:
“现在,坎特伯雷大概就在我们左边。这儿离格累森德不远。整整一夜却是好天气。用不着耽心海上的攻击,因为舰队都在西班牙沿海的地方。我们的航行一定会顺利的。”
蒂佝偻着,脸色愈来愈白,痉挛的手指紧紧地捏住自己的衣服。她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忧伤口气,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