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顿会心地笑了。他把信放到桌上,靠紧椅背,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早该粉刷了。
随后两周,他都在研究那些信和迈尔谢尔的笔迹。他拍照,把字体放大,努力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又把信译成密码,按照他精心编制的程序输入电脑,力图从中找出能表明其国家和地区的非常词、句、段——总之,一切能引起注意,给他揭示新信息的东西,他都在寻找。关于迈尔谢尔,戈尔顿认为,他出生于试管,在与安娜相识前,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教室或实验室。安娜是西方中部地区的人,大概出生在湖畔的一个小城市。全部信中被剪掉的那个人名由六个字母组成。安娜有一次提到,她去参加一次画展开幕式,但是画家的名字也同样被剪掉了。那名字有9个字母。虽然没有对画家的评语,但戈尔顿从笔迹变化就能看出,画展给安娜产生了强烈的印象。他量了词与词之间的距离,确定了字母的尺寸、倾斜度及匀称程度等。他觉得,每一笔,每一划里都蕴含着优雅和韵律。一个个字母像一粒粒珍珠串在一起,清翠欲滴,给人以信赖——这一切说明,安娜是个诚实的人,均匀流畅的线条显示出笔者书法的娴熟以及洞察力的透辟。
随着工作的深入,有新进展的评析渐渐充实起来。安娜的形象开始出现,迈尔谢尔笔迹的初步鉴定也已完成。很清楚,这位科学家、技术大师精明、诚实,才华横溢。言行举止慢条斯理,也是一个典型的、性格孤僻的单身汉。
罗达来取结果时,戈尔顿认为,对这两个人,他所了解的要比他们的亲生母亲所讲述的多得多了。当然,他仍然不知道,安娜究竟身居何方,资料究竟藏在何处。
“全部就这些?”罗达看完分析报告后问,显然他还有所求。
“对。”
“我们调查过州里所有美术展厅。”罗达拉着马脸说,“可就找不到那女人。此外,我们有证据证明,迈尔谢尔根本不可能如她信中所说的和那女人厮混那么长久的时间。很显然我们被耍了,您也一样。您相信,安娜是诚实而又道德高尚的人,可我们却认为,她是一名间谍。她引诱迈尔谢尔上钩,骗取了他的资料,而这些信不过是一种把戏而已。封封如此!”
戈顿摇了摇头:
“这些信里,没有一句是谎言。”
“那为什么安葬迈尔谢尔时,她不来?关于他的讣告,报上登得够多了。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久。自从我们在学院高年级找到他以后,他就一直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每周七天,一天不离,整整四年一直如此,他没有时间与那女人建立如她所述的那种复杂关系。这一切明摆着是编造的,是杜撰。”罗达气得瘫在座椅里,脸色灰得跟他的衣服的颜色几乎一样。这短短的两周时间,他一下子显得老了好几岁。
“他们赢了。”罗达有气无力地说,“也许他们现在已逃离国境,也许在迈尔谢尔遇难后的第二天就已逃走。资料到手了,任务完成了。干得真漂亮。迈尔谢尔那白痴真该死!”罗达看着地板,痴呆呆地,然后直起身子,又说起来。他嗓音更加生硬,语句短促,有时前言不搭后语。
“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作什么笔迹鉴定,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什么笔迹鉴定?一派胡说八道,但做也做了,没什么说的了。请把帐单邮寄过来。她的信在哪里?”
戈尔顿默默地把信札递给他。罗达仔细清点后,就把它放进公文皮包,接着站起身来。
“为您着想,我不会把您与本公司这次合作告诉任何人。”他把戈尔顿写的鉴定书推开,“这些东西对我们毫无用处。再见!”
戈尔顿明白,事到如今理当结束了,可是疑团不散。“安娜,你到底在哪里?”他默对着冷嗖嗖的夜空发问。她为什么不去参加葬礼?为什么不把资料交还公司?他找不到答案。但是他知道,安娜还在,她在画画,在和她心爱的人一起生活……他不知怎么突然激动起来。
他把前额紧贴到冰冷的窗玻璃上,竟轻声地道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