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乌热瞧着新神像时,他觉得自己有一个个同奥瑞克尔传说中的希腊神使一样的具有久远记忆的“盖那”。他,一个蹩脚的城堡建筑工匠的第九个儿子,从来就没敢想过能雕刻这么一尊慑人魂魄惟妙惟肖的神像。他知道这是一件出自他的手的佳作,而不是出自“快乐美女神”;是一个新神,而且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某个神在假他之手在绿石里诞生了它自己。
他已决定把这个神叫做“拥抱新生”。这尊雕像既十分可怖,又精妙绝伦。在它里面有一个赤裸的“盖那”像一个贝瑞福特或者像一个放逐的罪犯在伏身触摸一个在地上的“盖那”——轻轻地爱抚。乌热知道不一会儿某个人就会用手抱起这个“盖那”放在他的胸膛上:它就会将它的长手刺入肉里,直达血脉和神经。这时甜蜜回忆的激流就在周身涌动,进入他的意识,由此而产生的第一个思想就是——新的平等。
乌热低下头瞧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在发抖。他不觉得累,他想歌唱。但是他没有休息已经二十九个小时了,他不能再出什么麻烦。
他取过一块布盖在神像上,沿着小道走向宿舍。当他离雕塑场逐渐远去,神像便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了。疲倦向他的四肢袭来,他几乎连脚都抬不起来了。正当他走过空荡荡的泉亭时,一个黑影在前面晃动,他停了下来。从黑暗中他听到“嗤——嗤——”的气息。
“谁在那儿?”他问道。
工匠特姆卡走到亮光下。
乌热松了口气。“你吓坏了我,特姆卡!”他说道。在他讲话时,他注意到特姆卡的脖子上没有戴“快乐美女神”,而是戴着“正义载无畏神”——一个战神。“为什么你——?”
工匠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他的眼神怪怪的,茫茫然。他醉了?“乌热你好?”他问道,“活干得怎么样了?”特姆卡的两爪“啪”一声拍在一起,又猛地向后一跳,好像被他自己的动作惊了一下。
“你可好,特姆卡?”乌热问着,向后退了一步。
“承蒙你关怀!”特姆卡说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来。乌热退到了亭子里面。特姆卡的块头比乌热小,但是他吃得好,多年的雕刻生涯练就了一副强健筋骨。
“我想问你,”乌热说,“特姆卡,一旦师傅去世了,你想接着教我吗?我会感激不尽,如果……”
特姆卡狗叫般地发出高声、震颤的大笑。他弯下腰,用爪子抵着自己的眼睛,身子在打摆,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乌热。
“随你便。”特姆卡说。
乌热眨巴着眼睛。
“肯瑞特奎对大歌手说——这是我偶然听说的——你将会接纳他所有的‘盖那’。他不想就此削弱他的记忆,降格到和工匠们为伍的地步;再说那也不是“快乐女神”的意思。”
“特姆卡,那都是胡说八道,我没有那才能……”
特姆卡“啪”的一声,打开两只爪子。爪子闪闪发亮,锋利无比,看来是新近才修剪打磨过的。
“才能?笨蛋!他不是看重你的才能才相中你的,而是由于你那五个孱弱的‘盖那’,你那软骨头、逆来顺受的本性。他想怎么就怎么着,仅此而已!你的记忆对他毫发无损!”
特姆卡的右“脚”向后抽了回去,两“手”掩住胸前的“盖那”。乌热先前看到过这个动作,那是他的兄弟佛丘在军中操练时,一个准备搏击的架势。
“特姆卡——”
特姆卡一击过来时,乌热向后跳了一步,可是太迟了——他的腰侧已被利爪撕破一块。乌热打从小时候玩“散卡”起,就从未同人打过架。他弓起腰,然后冲向前去,一边躲闪着特姆卡的爪子,一边尽力猛撞过去。但是特姆卡来了个急转身闪开了,他举爪急速出击,劈劈啪啪左右开弓直掴乌热的耳光。鸟热站立不稳栽倒在地,全身疼痛难忍。
特姆卡的搏击十分专业,他一定是借用了士兵的“盖那”。他并没有醉,从他的茫然的神色可以知道他并没有统一起他的“盖那”们。他们步调不一,各行其是,在特姆卡的灵魂深处打乱架。但是他被要杀死乌热的欲望牢牢控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