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我凝神屏气望着屏幕,想理出自己的思绪和欲望。
然而,我愈冥思,愈明白我再也不能重新成为卡尔达尔文了,也想不出任何便利的方法恢复我的身份了。至少,米利特侦探和他的同事将会监控我的档案,我的敌人也会警惕我的来犯。
我也必须变成另一个人,别无选择。
我的敌人之所以替身成功,就是用一种热带病毒感染信息网,毁掉我的身份,并插入它自己的基因,从而以他取代我。
而我呢,不得不一切从零开始。我必须创造出我自己的病毒,使其在数据流漂浮,秘密渗透并进行自我复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数以万计的档案、程序与数据库,逐步生长成为确立现代生命的格式塔③信息,最终使我脱胎换骨,重新诞生。这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能否付诸于实践则是另一码事。
我按了按键盘,察觉键盘后面的数据犹如可触摸到的东西。荧光屏猛然变成彩色,显现出生动的肖像排列。顿时,我百感交集。稍后,我将初级比特输入,开始对将要造就我自己的信息进行复杂的分子组合。这时候,我豁然开朗,大彻大悟了。
我被剥夺了一切身份和特征,剥夺了过去的一切,我一生中第一次感到彻底的自由。
三小时后,我离开公寓套间,信步往城里走去。一阵悠闲的漫步,我来到了东49号大街,轻而易举地进入一幢巨大的玻璃建筑,坐电梯来到顶楼下面一层楼,那是正厅,摆放着少许的办公设施。我阔步向服务台走去。
服务员是一位雍容华贵的金发女郎,脸颊留着三角形伤疤,引人注目。她漫不经心地端详着我,我用拇指按了一下身份扫描器,她陡然站起来,一身华丽的连衣裙沙沙擦地。“哦,牛曼④先生,”她气吁吁地说,“董事会正在恭候您。我们都到齐了。”
“谢谢,”我说,“小姐……”
“达尔斯特伦。乌尔瑞达尔斯特伦。”
“达尔斯特伦小姐,我想请你领我去见他们。”
她领着我穿过栽满了棕榈树和蕨类植物的过道,踏上自动扶梯,来到大楼的尖顶。尖顶小巧精致,也长着热带植物。大约20多位男男女女聚集在尖顶的中央。达尔斯特伦小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交头接耳:
“先生们,”她说,“女士们……请允许我介绍我们的新总裁……卡安牛曼。”
伴着一阵阵掌声,我向人群走去,从女招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与人握手寒暄。一位胖乎乎的副总裁显然及时查询了大量的数据,他在一棵矮松树前截住我,热情洋溢地说:“牛曼先生,我必须承认您最近发表的关于混乱经济理论的专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敢肯定,它对市场战略对策的影响至少要延续到本世纪末、下世纪初。”
“哦,谢谢。”我喃喃地说。
另一位副总裁也不甘落后,插了进来:“更不必提您在OMI公司的成就了,我也听说,您运筹帷幄,领导该公司举债经营。总有一天您会让我们分享其中的奥秘,是吗?”
我淡然一笑:“到可以讲的时候……”
第三位副总裁,头戴一顶女士帽,露出深褐色染发,一双浓黑的杏眼。她挤上前来,优雅地将手放在我的手腕上:“牛曼先生,需要我做点什么帮助您安顿下来,请尽管吩咐……任何事情。”
“好的,”我回答说,“叫我卡安吧。”
我用了一年时间安顿下来。前半年我专注于坐稳董事长和总裁的位置,结果比预想的容易。在跨国公司身居要职,就不必过问具体事务,这似乎是商界的一条基本规律——而我正好位居最高层。后半年,我集中精力挑选一批精兵强将充实公司安全部。
到了十月份,我们已经将我的敌人置于日夜24小时的监视之下。
11月1日,我们准备就绪,采取行动。
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模仿我往昔的作息表。早上听课,中午在偏僻的小餐馆进餐,下午搞研究,晚上听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