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知道答案的那个人正是我。至少,在这个半球上是这样。根据他那种不同寻常的装腔作势和声调中不自然的紧张,可以感觉到胖子是喝醉了。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显然是在等待别人给予安慰。使他感到不安的并非是文明社会的命运,可以说,除了他自己的那条性命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激动。
真是一头猪!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有着一副人模样的畜类,所以我全然不想去安慰他。实际上,我的回答也未必能给他以安慰。
“去找一下天文学会吧!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奉劝他说:“天热最好少喝一点,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沙子开始变凉了。太阳偏西以后,射来的阳光几乎不能再把皮肤晒黑,空吊床在明显地增多,许多人都纷纷回家了。
在紧挨着防波堤的边上,有四位姑娘还在继续抛掷着鲜艳的黄绿色球。她们的身体几乎是裸着的,纤细而苗条,两腿修长。要是她们突然掉进了海里……当然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个挤满了人的露天浴场;因为这里的运动健儿多得不可胜数,一旦出现上述情况,这点区区的不愉快立刻就会成为他们结识的契机。
可要是事件发生在昏暗而空旷的海岸边,翻掉的舢板底朝着天,海水在无情地往肺里灌,清楚地感到了死亡的不可避免和最后瞬间的绝望。
发生的这种情景是平淡无奇的,色彩也是单调的,而且总是非常合乎情理的。当然,我愿意把这四位姑娘都从吞没她们的海水中救上来,可是却规定了一项无情的附加条件:只能救起其中的一个人!即使豁出命去,也来不及救上更多的人了。在这场游戏中,你的生命并不是王牌,自我牺牲丝毫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们四个人离海岸都是一样远,否则一切全都简单了——对情况作出决定,听凭命运的安排。只能救出一个人?救谁呢?救那个叫喊得最响的吗?还是救那个击水最有力的?也许,应该救那个已经在浪涛中接近于灭顶的姑娘?决定吧,获救者将能活下去。获救的是那个年青、美貌、讨人喜爱的姑娘,而其余的……姑娘们在嬉笑着、打闹着,她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三秒钟以后,她们当中的三人将由于我的罪过而死去。
我决不能眼看着这场悲剧发生,于是快步离开了那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为的是赶走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试问,当由于各种情况而使人面临着简单之极的、两者必择其一的局面时,他的过错又在哪里呢?假如我现在拦住任何一个过路的行人,同他一起讨论问题的实质,他一定会说:胡说八道,这些都是潜意识开的玩笑,在现实生活中是不会发生的!剩下的只好以微笑作为回答,当然,假如我还会微笑的话。
能够理解我的只有我们当中的某个人。当你走到了极限,压倒一切地需要一位志同道合者,以便从旁听到对你开始丧失信心的工作作出正确、有益和合乎人道的肯定。所以,我既是那样急切地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同时又十分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
高利克没有按约来到,而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我违反一切常规,在咖啡馆里等了三个小时。我似乎感到自己的脊椎已被抽掉,但却仍然抱着某种希望。我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粘乎乎的饮料。真要命,已经两年了,可我还是不习惯这种极其令人厌恶的饮料。就在这里,克拉依达找到了我。
这一次,她扮演的是一个被遗弃的妻子的角色,显出一副委屈的、垂头丧气的样子,两眼充满了哀愁。
“你躲到哪儿去了?”她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说:“我受尽了折磨,失掉了安宁……而现在又出现了那些星星……我已经三夜没有睡觉,都快发疯了……”
即使是现在这会儿,看着她我也有一种愉快的感觉。她那低沉的、极富感情的话音完全是以蒙蔽理性意识,能动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心弦,从而引起满脸愁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