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然。”格斯急忙点头。
他站起来,凝望窗外,看着他精心施过表肥,辛勤弄平的草地,苦笑扭曲了面部。去年他在这里犁地耕耘,捡出卵石,播种浇水,培土施肥,构筑花圃,草坪已渐露端倪。啊,现在那些辛劳全成了徒劳。这整块地、房舍,所有一切都被征用。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他们准备把这路改成十二条车道的货车公路。”公务员解释道。
格斯神情恍忽地点点头。公务员挪近了降低声音说:“是这样,我是差来亲口告诉你这个通知,不只是书面通知。”他又侧身近些,开口前又扫视四周,确信地把手放在格斯裸露的手臂上,喃喃道:“只要你不过于贪心,你开什么价都可以,钱不是由郡里付,甚至也不是州里付,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格斯懂得他的意思:十二条车道的公路可不是什么部门能修筑的,除了国家政府。他还懂国家政府若没有理由是不会筑这条公路的。
“在霍利斯特和法哈姆之间修路?”
公务员神色暗淡地喃喃道,“不清楚吗?”
格斯淡淡一笑,使公务员迷惑不解。不过这不会是秘密——不会很久,一俟计划付诸实施,其目的就不言自明了。此外,公务员也不会去冥思苦想。
格斯心里涌起一丝固执和任性,他知道这是由于他对将失去农舍的气愤。但是他没有理由不让自己恣意妄为。他忽然问:“您叫什么?”
“嘿……哈里丹弗斯。”
“好吧,哈里,您想想看:我告诉您我能阻止修这条公路,如果我要的话。您想想看:没有一辆推土机可以开近这里而不会抛锚,没有一把铁铲可以碰一碰这块地;如果他们要爆破开路,好端端的炸药就不爆炸。告诉您如果他们修成了这公路,它会软得像冰淇淋,如果我想让它那样的话,还会像河流一样流走。”
“嘿?”
“给我您的钢笔。”
丹弗斯机械地伸手把笔递过去,格斯把笔放在掌心里,揉搓成了一个球,掷向地上,当从厚软的地毯上快速弹起来时,他又一把抓在了手里,从手指间拉出,笔变回圆柱体,他拧开笔帽,用两只手指把它碾成一块薄板,在上面草草地写起来,然后又卷成笔帽,用指甲吸出墨水与指甲化为一体,把丹弗斯的名字镂刻在金属面下,最后拧上笔帽递还这个郡府的公务员,“留作纪念。”
公务员低头瞧着手上的笔,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格斯问,“您奇怪我怎么玩的,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公务员摇摇头:“太棒了,我猜你们这些魔术师一定花了不少功夫练习,嘿?你不会说我也能花那么多功夫练一手吧。”
格斯点头:“那可是个万全有效的好看法。”
他思忖着,特别是当我们无意识地开垦出一块地方以避开好奇的人们时,你还能有什么看法呢?他的目光越过公务员的肩头,停留在草地上,嘴角黯然地抽动了一下。眼见那些树木和花圃,他想只有上帝才能创造树木,那么我们大家就该在园艺中寻求挑战吗?我们去居所豪华的富人家当园艺师?驾驶着自己锈迹斑斑的破车,给自己的割草机上油,操着锋利的剪子,跪在那些人类所有的草地上,炎炎夏日里,踱到他们厨房门前,以求一口水喝?
这公路,对,他能阻止修筑这条公路,或让它绕开他这里。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抑制人们的好奇心,没有,除了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放弃,但这得逐步进行,以使其心力交瘁。没有人总看见这农舍、草地、玫瑰树,或看见这饱经风霜的老人在此饮酒,即使看见也绝不会注意。然而当他初次进城或今后死去,这地方便会荒芜。尔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呢?招来人们的好奇,进行一番调查,东拼西凑些臆断以自圆其说。还会有什么呢?血腥大屠杀?
他摇摇头,人类不会取胜,只会一败涂地。那正是他何以不给人类留下任何线索的原因。他无意屠宰羔羊,他的同类会吗?他却怀疑。格斯紧绷着嘴,同类中他能确定的只有霍尔西,但还有别的人没法找到。因为他们在人类中没有引起反应,役有留F跟踪的痕迹。可惜他们之间没有心灵相通,只有当他们像霍尔西那样显示自己时,才可能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