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我想你是对的!嘿!什么鬼让我以为沃克了不起,你知道,整个冬天我都在大谈沃克,没一个人说我错了吗?”他搔搔头,“现在有人投球开局了!这人到底是谁?”他专注地瞪大眼睛。
格斯平息静气地看着霍尔西掷出连续的第三个球,皱纹密布的脸上绽出笑意。霍尔西依然年青,正值鼎盛时期,赛球劲头十足,兴致盎然,就像处在事业顶峰的人所有的感觉。喏,阳光下的球场上,他同精于此道的前辈们一样棒。
格斯想知道霍尔西会多快识破他自己设下的陷阱。因为对于霍尔西,这不是比赛,对于急转手马修森才是比赛。对于左撇子格罗夫,花球手迪安,摆球手费勒和快投手左尔德这才是比赛,但是对于霍尔西,这总像是初登台表演的复杂的单人纸牌戏。俄顷,霍尔西就意识到:你不可能在单人纸牌戏中偏袒自己,如果你知道所有的牌都在哪,假如你知道,除非你有意自欺,你就不得不赢,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意思呢?不日他会懂得世上没有他赢不了的球赛,无论是经过精心筹划,或是过去那种称作比赛的体育竞赛,还是亿人牵动的——社会中的竞争,这种社会竞争犹如弹球机游戏。
还有什么呢,霍尔西?还有什么呢?如果你想到了,请看在我们不管何种兄弟情分上,告诉我。
公务员哼哼道:“好吧,这不要紧,我想我总能在家里的记录册中查到。”
“是的,您会的。”格斯轻声说,“但您不会留意上面的记录,即使留意了,您也会忘记,而且绝不会想到你已淡忘了。”
公务员喝完了啤酒,把瓶子放回托盘上,这才有空想起他为何而来。他又扫视了一下房间,仿佛记忆是某种提示,“这么多书。”
格斯点点头,眼睛却看着霍尔西出场走到踏板处。
“嗯……这些书你都看?”
格斯摇摇头。
“那本呢?那个叫米勒的家伙写的?听说挺不错。”
原来这公务员对某些文学的某些方面还有点兴趣,“我想是的。”格斯如实回答,“我读了前三页,曾经。”
如此而已,他已猜到下文会是怎样,某某人会干什么,何时干。他已没兴趣了。
买这些书是个错误,是许多类似的尝试中的一个。如果他曾想精通人类的文学,可轻而易举地在书店里挑选翻阅,大可不必买回家,再做这实质上相同的事。无论做什么,他也不能企望会有什么情感上的投入,不过面对藏书,一排排整齐没用的书总比光秃秃的墙面感觉好些。文化的种种装饰不过是各种各样的防护,即使它属那种习得文化,而非感知文化,对于他不过犹如印加人的文化。正如他可能尝试过一样,他绝不可能是印加人,甚至也不是玛雅人或阿兹台克人,或是有同宗血源的什么人,除非将这种关系追溯延伸到极深远。他没有自己的文化渊源,没有曾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故园,他的历史空如深谷传声,虚若浮萍逐水,没有可谓之“这就是我自己的故土家园”。
霍尔西此局三球就使第一个击球手三击不中而下场,随后又掷出一个慢而漂的球到第二个击球手正可击中的地方,结果,他甚至头还未及抬起,球已哧哧有声地飞出场外。总共八次投球,后两个击球手也因三击不中退下场。
格斯微微摇了摇头,那神情犹如你不再为你的偏袒熟视无睹时一样。
公务员递过那封信,“喏。”
他忽然开口,仿佛已犹豫良久,最后到了非下决心的一刻,尽管他显然对格斯可能作出的反应感到惶惶不安。
格斯打开信读起来,尔后犹如先前公务员一样,目光环顾四周。
公务员变得更加支支吾吾,格斯脸上阴郁的表情不由得忽隐忽现。
“我……我想让你知道我对这事很抱歉,我想我们都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