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黑暗。”伊娃修女说,在他们近旁的空中盘旋着。
“你总是这么说,”哈维抱怨道,“为什么不说点儿别的呢?都两天了,我坐在臭烘烘的烂泥里,周围全是腐烂的尸体,只有袋装食品可吃,而你颠来倒去的只是说你害怕黑暗。呸,修女,我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和其他人一同死去呢?为什么就他一个人活下来了?“来杀我呀,你们这帮杂种!”他冲着空中飞机的蒸气尾迹大吼。他把步枪管抵在脑袋上,扣住扳机的手指却一个劲儿发抖。
“自杀是违反道德准则的,奈尔军士。”伊娃修女说,在浓烟滚滚、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空飘来荡去。接着,她朝坠毁的轰炸机飞去飞机陷在泥里,机身下面压着很多尸体。同往常一样,她的鬼魂在飞机残骸上绕了三匝,徒劳地想把巨大的机身一侧的泥土挖开,随后又飞了回来。
那枝步枪此时躺在烂泥里,旁边是哈维的头盔,头盔上的面罩已摔碎了。哈维用手重重地按住伤口上的胶布,伤口痛得厉害,因为止痛片的药效已经慢慢过去了。
“嗨,伊娃!”他呻吟着说,“看来我快要和你们会合了。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他看了看伤口里的烂肉,“毫无疑问,我就要步你们的后尘了。”
假如能使伤口保持干燥,别溅上泥点,他还有可能活下去。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一件完好的衣服,一只救生呼吸袋,三个月的给养,还有防辐射装置。自打第一次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呆在这个瘟疫横生的野外,就算不受伤,也活不了多久。
“为什么我们要占领这个军事基地呢,伊娃?”他问。伊娃没有回答。他很失望。“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从飞机底下挖几具尸体出来,好不好?”她还是不理他。
“你害怕黑暗吗,哈夫?”马克西问道。他的黄色作战服上布满了污泥和血迹。沾满血肉痕迹的项链已变成了黑色。“这全是胡扯,你知道。”他说,用手摸了摸脑袋残缺的那一侧。
“我不怕,如果你想问这个。”哈维挤出了一声干笑。伤口痛得他整个人都变形了。他又吃了一片止痛片,等药效开始起作用了,五脏六腑才舒服了一点。他闭上双眼,思索着让他在林克星球上陷入困境的一连串事件。他记得指挥官们曾说过:“你们都会成为英雄的。”
童年的情景,娇妻稚子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他强迫自己把这些从脑子里赶出去。现在,他需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死。哈维回忆起发一的一切,脑海里顿时阴云密布。耳畔响起轰炸机单调乏味、没完没了的轰鸣声色,还有马克西的声音。
“扯淡!全是扯淡!”马克西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带又拉紧了些,“这些杂种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他们也压根儿不关心。”
“安静!”伊娃修女走进运兵舱,朝他嘘了一声。
哈维第100次检查了他的武器。手腕上的电脑屏幕显示出降落区域的地图,他们的降落地点是一片方圆5公里的泥潭。
“放松些,军士。”伊娃修女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轰炸机减速引擎柔和的嗡嗡声,“在攻击之前,飞机要下降好长时间呢。”
身材曼妙的修女就站在哈维面前。她还没有穿上作战的盔甲,皱巴巴的蓝色短裤下露出匀称好看的双腿。假如她不是修女……他连忙打住这个念头,急切地念起一段请求宽恕的祷词。
“全体着装,”从飞机指挥舱传来命令,“全体着装,15分钟后到达降落区域。”
哈维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武器装备,其他人已一个个地穿起了作战服,把自己牢牢地锁在里面。他把腕上电脑中攻击目标的信息浏览了一遍,检查了一下预定的攻击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