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始终困扰我的一件事。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如何最好地控制自己,也许是因为我对自己了解得还不够。我缺少能自我分析的数据。所以,我既害怕这些数据但又想拥有它。老师不会告诉我这些。他说过:“你熟悉你现有的经验就足够了。”
“老师,”我问道,“你的自我意识能跟我的一样吗?”
他那干瘦的脸庞皱了起来:“并不完全一样。意识是建立在感觉和对这些感觉记忆的基础上的。我没有能力感受到微波或是X射线或是超声波。我不能像你一样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我没有你身上的感受器,所以我只能感受到我所能感受到的,而你也只能感受到你所能感受到的。好像我的骨头是由肌肉包裹住的,而覆盖你表面的则是一系列感应器。所以我们的意识是不同的。”
“更多的感受装置会更有利于我们的生存吗?”我问道。
“是的。”
“那就是说,我的生存能力要比你的强,是这样吗?老师?”
他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听不清楚。他狠狠地按下了那个能使我感到疼痛的按钮。我顿时疼地嚎叫起来。这种感觉就像一股火焰在我体内燃烧。
那还是很久以前,我被告知不要问一些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触怒了老师,这是我知道的。他通过让我疼痛的方法来回避这个问题。我理解老师,而且通过分析,已经原谅他了,但是他身上却没有任何能让他疼痛的装置。“两条腿”们都有一定的特权。
我感觉我能理解老师的意识,因为我能够幻想我就是一个老师。
有一个“两条腿”我十分喜欢。它叫杰娜,它是一位女性,也会被人们称为“她”。她的工作是负责清洗和维修我体内一系列有感官功能的电子控制系统。她通常在我就要飞行的日子到来,所以她也就成为我即将进行太空旅行的预兆了。
杰娜高挑的个子,一头金发,她的身体不像我,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子。她也穿一身跟老师一样的白色连体衣。她带来了一个工具箱,工作的时候嘴里还不断地哼着小曲,有时候她会跟我说话。我喜欢听她哼小曲。我希望我能歌唱。但是我的音调是没有变化的,只有一个音。我脑海里能想一首歌,但却无法将它唱出来。
“请教教我那首歌吧,杰娜。”有一天我贸然地说。这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主动跟她说工作以外的事。
我的举动吓着了杰娜。她看着我的眼睛和扬声机,她的脸都白了。
“安静!”她小声说道,“你不能唱歌。”
“我的思想可以唱,”我说,“教我唱吧,这样我在做下一个梦的时候就能听我自己唱了。我能梦见我在歌唱;在梦里,我有唱歌的器官。”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令人发笑的声音。她盯着她正在检测的复杂的电路。然后她用眼睛瞄了一眼嵌在墙上的一块特殊表盘后面的东西。她抿了抿嘴唇。我什么也没说,但心里不知怎么地会为隐藏在那块表盘后面的东西感到羞愧。因为那是让我能够违抗指令并且进行非逻辑活动的根源所在。我从来没看见过它,但我知道它就在那儿。他们不让我看见它。通常在他们打开那块表盘的时候,他们都会关闭我的视觉系统。她为什么要看那个东西呢?我感到十分羞愧。
突然,她站起身来,冲着各个入口张望了一下。
“现在没人会来。”我告诉她,这是对她行为举止进行翻译后的一个回应。
她走回来,坐下来继续工作。“如果有人过来就马上告诉我,”她说,“我是不能教你唱歌的,你要知道,那是背叛。我刚才根本没意识到我自己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