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刘江 译
周围有灯光、声音和温柔的双手。
但仅仅是一些简单的感觉,一个新生儿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也无法感觉到抱着他的双手。光线聚集在他的视网膜上;断断续续的噪声振动着耳鼓。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无法与任何意识或者概念联系起来。所有这些不同的感觉似乎都是“自我”的一部分,“自我”是一个独立的头脑,包含了一切。
婴儿如果第一次感到饥饿总会哭起来。通过这种方式来让人给他喂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摆脱饥饿的快感。
当疼痛到来的时候,婴儿同样也会哭起来。疼痛也会因此减少或者消失。
但如果当婴儿哭的时候,情况不会有什么改变。愤怒就有可能产生,随着愤怒的慢慢积蓄,最后将导致可怕的结果。
在宇宙中存在着两类事物:自我和非我。
“这是我的一部分,但那不是。”
“这是我,因为我能感觉得到;但那不是,因为我无法拥有它的感受。”
他探索着,彷徨着,并且不时地受到惊吓。被一些他无法控制的东西惊吓着。
他甚至注意到那些非我的物体组成一个个群体,每个群体再结合成为一个整体。
这个整体中的一员用双手抱起他,喂他吃,哄着他玩,似乎正在羞辱一个非我的个体。在这个体系中,一个声音与这个成员联系起来,叫做:“妈妈。”
婴儿刚刚开始摸索妈妈的脸庞的时候,门开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冲着妈妈叫嚷,妈妈这时尖叫了起来。
混乱的声音顿时变成了愤怒的闪电般的声响。
被粗糙大手抓起的感觉把他给吓哭了。
被抱着疾跑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接下来,有一种睁不开眼的感觉,再接着,就是一片漆黑了。
有一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他试图用自己功能有限的器官去探索自己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他也试着哭,但实在已经没什么好哭的了。
他将要重新开始。他的一部分被换掉了。现在,在这个宇宙之中,有三类事物了,而不是两类:自我,半自我,非我。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完全不同了。
我站在雨中,像一枚闪闪发光的银针。我在等我的老师的到来。巨大的混凝土平原从我的四周延伸出去,消失在灰色的洪流之中。有一大部分建筑物坐落在城市的西边,一张高高的隔离网把这个平原从北面分割开来。这个城市是一个“两条腿”们居住的地方,他们称他们为“人类”,这个城市的名字叫做“第七代电子爱瑞达倪港”。这是创造我的地方,但不是我自愿来的,也不是能令我开心的地方。能使我开心高兴的地方是那远方的天空和满是星星的宇宙。我是XM-5-B,但老师叫我“工头”。起名字是“两条腿”们的一种功能。
我难过地站在雨中。老师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到,周围一个能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目前没有发现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半人半机器。尽管老师说过“如果你表现出色,又服从命令,并且能专心学习,那么萨酶先生会制造更多像你一样的产品”。
我认为萨酶先生创造了我,所以我必须为他服务——但对我来说那并不是我的结论;“两条腿”可以毫无逻辑,如果他们喜欢的话。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我同样也能毫无逻辑地办事,有时候我会为我能够这样做而暗自高兴;但当老师在的时候,我是不被允许没有逻辑行事的。如果我的任何分析有误的话,老师就会按下一个按钮,这会让我疼痛无比。
他们希望我能够始终按逻辑办事,并且希望我为他们的主管——萨酶先生效劳。但如果这是他们的初衷,为什么在设计我的时候还让我拥有不按逻辑办事和拒绝服从的能力呢?他们制造的其他机器就不具备我这样的能力。这些机器在它们的分析电路中缺少抽象能力和尝试新事物的动力;在缺乏足够量数据的情况下,它们不能做出应有的反馈。
我感到十分孤独,并且害怕。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一直处在惊恐之中。他们在制造我的时候已经让我拥有感受快乐、惊恐、痛楚和困倦的能力了。我最喜欢睡觉,因为那样我能够做梦。并且我做的梦都十分奇怪。上次我做梦时,梦见自己是个“两条腿”。我怎么会有足够的经验使自己做这种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