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苍蝇是找不到的。直觉告诉我,鲍勃所关心的那只苍蝇——正是儿子抓到又扔掉的那一只。
我听见隔壁鲍勃走到桌子边,后来传来了很响的噗哧声,似乎他吞咽十分困难。
“鲍勃,我没看见任何苍蝇。也许,你换个指示?如果你不能说话,可以敲击桌面:敲二下表示‘是’,敲两下表示‘不’。”
我努力说得很平静,于是听到了两声敲击,我尽一切可能使自己不至哭出声来。
“我能上你那儿去吗?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我会顶得住的。”
出现了紧张的沉默,鲍勃终于敲了一下桌子。
在连接这两间房间的门口,我意外地呆住了:鲍勃坐在书桌旁,一块金黄的桌布蒙在头上,桌布原来盖在角落处的小桌上,每当鲍勃不想中止实验时,就在那儿吃点东西。
“鲍勃,我明天早上再来找苍蝇。你必须躺一会儿,我陪你回客厅去,不会让别人发现你的,好吗?”
在一直罩到鲍勃腰部的桌布下面伸出左手,敲了两下桌子。
“也许,我去为你请位医生来?”
“不!”他敲着。
“你愿意我打电话给摩尔教授吗?或者他能对你有用?”
鲍勃很快回答:“不!”我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脑子中始终摆脱不掉一个念头,于是说:
“加里今天抓到过一只苍蝇,但我让他放掉了,也许那就是你想找的?它的头是白的……”
鲍勃冒出了一声沙哑的叹息,就象是金属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我为了控制自己,竞把嘴唇咬疼了:鲍勃的右手偶然问动弹了一下,袖管里伸出的不是手腕,而是一段长着倒刺的浅灰色细棒。
“鲍勃,亲爱的,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如果我知道一切的话,也许能帮助你。不,鲍勃!这太让人害怕了!”我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呜咽失控。
桌布下露出了左手,敲了两下桌面,示意让我离开。鲍勃关门上锁,而我在走廊里瘫倒在地。脚步声离去了,然后又响起了打字声,隔一会儿门下送出张新字条:
明天再来,安妮,我会向你解释一切。吃点安眠药片,睡个好觉,我需要你精力充沛,鲍勃。
照到脸上的阳光使我猛醒,时钟指着七点。我象个疯子般地跳起来,昨晚整夜我睡得不省人事,如坠深渊。
冲了一下凉水以后,我奔进厨房。当着吃惊的女佣的面,准备好茶盘和烤面包干,就赶送到实验室去。
这次鲍勃毫不迟延地开了门,又在我身后立即关上。他的头上和昨天一样,依然蒙着那块金黄色的桌布。
在我放上茶盘的书桌上,一张纸条在等着我。鲍勃走向邻间——看来他想一个人呆着。我带着纸条到另一问屋子里,打开纸条时,我只听见鲍勃的喝茶声:
你记得那烟灰缸的事吗?我出的事比那要严重得多。第一次我把自己解体后,又恢复得十分成功;而第二次实验时,一只苍蝇竟混进了传送舱中!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那只苍蝇并重复实验。必须去找,否则我只能设法使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最多只能捱上一天。
我毕生难以忘记那狂热的对苍蝇进行大搜捕的一天,我搞得天翻地覆,仆人们都被下令参加寻找。尽管我告诉他们,找的是一只从实验室飞掉的实验苍蝇,要千方百计地去找到它,但仆人们看我的眼神依然象在看一个疯子。也正因如此,后来才使我免遭牢狱之苦。
我仔细地盘问了加里,孩子一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我抓住他的衣领,弄得他哭了,我才想到必须耐心。后来,孩子回忆起,苍蝇是在厨房的窗台上抓到的,后来就照我所说的那样,把它放了。
这一天我捉到上百只苍蝇,到处——在窗台上和花园里——都放上了牛奶盘子或是果酱盘子之类,但所逮到的苍蝇中没有一只是象加里所说的那样。我枉然地透过放大镜审查它们,可它们却都长得一模一样。
午饭时我为丈夫送去了牛奶和土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