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达洛夫和他的同志们在外星客四周安放了椅子,决心通宵达旦在此守护。必要时,他们还甘愿用自己的身躯来掩护石榴树。
他们全部默不作声,因为在最后几个小时里他们已经学会凭心灵感应来彼此传递和接收思维。
其实,他们的思想已经统而化一。
乌达洛夫、斯田利达、克谢妮娅、加芙里洛娃、克拉夫钦柯和隔壁的一些孩子、邮递员,包括明茨的客人萨维奇夫妇都一致认为:“那些对宇宙友善使者采取的徒劳措施是何等的幼稚可笑,那些人不可避免地注定要失败。佛教的涅槃是什么?就是从情感、欲念的追求中解脱出来,超越生死,达到万念皆空,惟有慈悲为怀。需要眷念吗?绝对无需!眷念只会破坏平静与和谐。需要生活本身吗?那要酌情而定,如果生活不妨碍精神的彻底解脱,那当然可取。而这样一来,人类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人类定能达此境界。”
只有明茨教授懂得,他也会失败;他的朋友和邻居面对那石榴树思想上已经完全投降,甚至准备为其献出一切,因为他们有了另一种更为宝贵的东西。
教授来到院里,意外地看到乌达洛夫向石榴树走去,伸出双手,竟奇迹般地进入了树干里。
“啊!”教授不禁惊叫了一声。
一切无可奈何。乌达洛夫不见了,似乎他已经不复存在。
克谢妮娅也随之而起,对周围不屑一顾,当然也没人去理采她。她就像机器人似的跟在丈夫身后。
“多幸福啊!”当她的胸脯与石榴树干接触时,她不由发出了感叹。
大古斯里的居民一共有16人,就这样一个跟一个地走进了石榴树。
明茨眼睁睁地看着,一筹莫展。他明白,无力战胜银河系的自然规律。
两行痛苦的泪水默默地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淌下来。
直升机的马达又响了。飞机飞得很低,看样子是准备发射火箭了。
明茨猛然镇定下来,跑回家里,拨通了区警察分局的秘密电话,请求终止对外星植物进行攻击的计划,因为植物体内有人。
“它把他们吃进肚里去了吗?”分局值班员大惑不解。
“不是那么回事。”明茨含着泪水回答,“是他们自己和它融为一体了。因此,我们现在不单是与一个外星客,更主要的是与一联合体打交道。在这个联合体里,每一个外星客都得到了10多名我们的公民。值班民警怎么也不相信,明茨只好直拨国防部了。幸好,他在部里有朋友……决定作出了:轰炸大古斯里的行动推迟到次日凌晨,目前只派出一支精锐的空降部队。在树干里乌达洛夫感到好恬静,好舒畅!好像他在世上活了40多年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腹中。他的思想与石榴树的思想已融为一体,而且还在不断地完善。他懂得一旦为宇宙苹果族的一员,那就拥有了宇宙的最高企求——共有的幸福,同时也就失去了昔日的琐事烦恼。乌达洛夫知道,跟他一同享受无忧无虑的,还有他的邻居和古斯里的其他居民。这些人当然已不再是这个愚昧小城市的市侩,而是伟大石榴树的原子、分子了。乌达洛夫及石榴树的其他分子以联合一体的目光看到,心情沉重的明茨随着阳日的霞光走出家门。教授穿着厚呢子大衣,帽子拉得低低的,几乎遮住了眼睛,还戴着一副墨镜。唉,我们的种子箭很难射进他体内。而明茨也同样看到了乌达洛夫等人,他们的情况差点就使他昏倒在地。原来这一夜树结新果了。树枝上的果实像梨、像苹果,更像一个个人头。多数人头明茨都认得出来。瞧,那儿挂的,不就是乌达洛夫太太的人头梨吗!而那个色泽尚青的,则是洛日金老头。挂着的果实脸上都流露着一种超脱尘世的甜蜜表情,一个个眯缝着眼睛在微笑!一样甜蜜的笑!明茨小心地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乌达洛夫的腮颊。“柯尔涅尼,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他试着问。
果实没有反应。
明茨把它拽了一下。乌达洛夫牢牢地固着在叶柄上,叶柄是从人头颅顶上长出来的。
明茨没敢用力拽,生怕伤了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