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电视几乎一夜之间就改变了英国的面貌。谢立丹也和其他多数人家一样,在一大片房子的中间,各个方向上离边缘都有回英里多远,只有凭借某种小到可以落进院子里的工具方可接近。
因此,敲门声令人非常惊讶,是有许多理由的。
“会是谁呢?”里克不安地问道。
“我不知道,”尼塔说。她也听到过有关颠覆运动的流言;一时——并非不愉快——她希望看见两个蒙面人进来,打碎墙上的屏幕。不过,蒙面人显然不会费劲儿去敲门的。
“也许是格林鲍姆肉类公司的什么人,”里克估摸道,“我今天忘了,什么也没有买。”
“别装傻,里克,”他妻子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他们的工厂都是全自动化的。去看看是谁。”
这一点他倒没有想到,得向女人认输……他站起来,勉勉强强地去开门,一边报了抿头发,正了正领带。
那个看起来很结实的人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他的直升机靠着里克的直升机停着。他的羊毛衫外面披着一件斗篷;显而易见,他的消费者等级比谢立丹家要高。
“我……”里克说。
“我能进去吗?”陌生人以一种电视上欢呼的响亮声音问道。“我是一个逃犯。”
“哦……”
“我不危险。别害怕。”
“小姑娘睡觉呢,”里克说,紧紧地抓住他头脑里出现第一个借口。
“别害怕,”陌生人说,声音还是那么响亮。“我的罪状很多,但是没有抢劫。”
他庄严地、大摇大摆地在里克面前走过,穿过起居室,进入娱乐室。当他进去时,尼塔一跃而起。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以一个动人的姿式从肩上拉下斗篷,弄得雪花飘了一屋子。
“太太,原谅我闯了进来。”他说,嗓音更加引人注意。“我求助于你的怜悯。”
“噢,你说话好像在作审判表演一样,”尼塔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我为此而由衷地感谢你,”陌生人说,自称布莱克。杰克。加伯利埃尔。
里克几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他正在揣摩这个衣着讲究的健壮的人,还有那给人以特别深刻印象的狮子般的头上的一缕白发,此君肯定有30岁了,如果说到他的实足年龄的话,他还揣摩尼塔和布莱克。杰克彼此相望时温存的眼光。
“我是尼塔。谢立丹,这是我的丈夫,里克。”尼塔说。
“令人愉快的名字,”布莱克。杰克说,朝里克鞠了一躬,迷人地一笑。
“这不过是里克曼斯沃思的简称罢了。”尼塔有点儿尖刻地说。
布莱克站着,虽然面对电视,但一眼不看。他开始说话,他是个生就的雄辩家,很快,里克不再拘谨了——那是在他面对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极少场合中表现出来的习惯性的紧张。
布莱克杰克绘声绘色地讲他如何被武装警察抓住。如何被警察在30层楼的楼顶追逐。最近几年,他被囚在霍洛威监狱,服苦役,为海外电视摄影师编织手套。
突然,仅仅在几个小时以前,一个逃跑的机会从天而降。布莱克混入总督的随从中去,换了衣服,钻进总督的直升机。
“于是我就到了这儿,”他说,“我偶然降落在这个地方,——碰到了你们,我真幸运。”
尽管电视里的爵士乐声大作,有些干扰,里克还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如果这不太冒昧的话,布莱克先生,”里克问,“请问你做了什么错事。”
“说来话长,”布莱克谦卑地说道,皱了皱眉头,却实实在在地对尼塔笑了笑。
“你们看,英国通常确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过去——你们该见过那么多的娱乐,你们大概都记不得了——有过一个政府。也有好几种工业,某种叫做‘自由企业’的东西十分繁荣。政府常常对任何一种看起来像是发展得过于庞大和繁荣的工业实行国有化(用他们的话说)。”
“好,这种工业中有一种叫电视。它的规模发展得如此巨大,被政府接管了,但是它巨大到这种程度,反而掌管了政府。你们看,真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