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结束了。瑞斯睁开眼睛,看着卢恩的尸体被拖远了,消失了。
“瑞斯,出了什么事吗?”那声音让她感到压抑。
她觉得闷热,便打开了防弹衣的领口。她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儿。闷热的气温让她头晕,起码有30℃。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浸湿了她的衣领。她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
“我的头疼得厉害,”她对中校说,“我想是我的降温系统被毁坏了。我要检查一下。”她解开了头盔的扣拴。
“不!等一下,瑞斯,别——”
瑞斯用手指捋了捋贴在脑壳上的短发,那叫“头盔发式”,她和其他队员曾经拿这种发型开玩笑。她把头盔放在推车上,那里面的声音变得微弱、遥远了。
瑞斯穿的紧身防弹衣跟潜水衣差不多,是套头的,面料是一种由克服拉和炭纤维织成的有弹力的绝缘层,是标准的格斗服。阿美厄士兵却说它“刀枪不入。”这也是一句玩笑,但是她记不起怎么笑了。
要把这身紧身衣扒下来,得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时间。瑞斯能够感觉到汗水在她的胸前流淌,但是一个士兵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才是脱掉防弹服。瑞斯解开衣服,露出前胸,并不断往脖子上煽风。然后她又擦了擦前额,觉得那儿有什么东西粘乎乎的,放下手一看,发现手上有一层灰色的东西。
她不得不想想手背上粘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她闻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是用来伪装皮肤的。闻起来像化妆品,像脂粉。这气味又勾起她的另一段回忆……
就在传输前几个小时,当她正在往脸上抹灰色条纹时,那位中校走进了盥洗室。她吓了一跳,差点被眉毛扎了眼睛。一个高级指挥官到下属士兵的房间来干什么?
“别紧张。”他笑起来,“我是斯万中校。今天上午的传输,由我来作你的指挥。只想见见你。”他长着一副校角分明的下巴,头发从中间分开,肩膀很宽。典型的军人形象。可是瑞斯不喜欢他盯着她看的那副饥渴的样子。
“见我,中校?这不违反纪律吗?”
“你比你在荧光屏上更漂亮,可是,事情总是很不公平。”他笑着说,然后指着白色柜子上的合影说:“那是你的孩子?我也有孩子,当然,他们都长大啦。”
她把合影揣进内衣兜里说:“我得穿防弹衣啦,我们小队九点整传输。”
“这次没人能回来了,”他低声说,“至少是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他用食指抵住太阳穴说。“你不光要输入,而且还要输出,就是说,如果你跟那些进攻主要目标的士兵在一起的话。”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她脸上健康的红晕都褪掉了,只剩下涂抹的一层灰色,“可是那将干扰我们……”
“是的,”他生硬地说,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我猜公司在那个工厂里可能有什么东西,没有许可证,任何人不准看。这就要耗费我们士兵的生命。”她听见他的牙咬得咯咯响。可是他还没说完。
“我要对你说的事是完全违反军规的,我有可能为此而被判死刑。瑞斯,当你们靠近工厂的时候,你最好退后一些,不要冲在前面,好吗?无论我命令你干什么,别真的闯进里面去。如果你不得不那样做,就把头盔摘掉,扔到一边去。没有它,他们不能确定你的位置。记住,别对任何人讲我对你说的话。如果走漏风声,我们俩都会受到审判。你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是什么。”他快速地在喉咙那儿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就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她叫住了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他停下,手还没有完全碰到传感器,“你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我失去的一个人。本来,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他突然不往下说了,用一种军人的职业口吻代替了伤感的语调。
“别紧张,我被告知一开始会有一些记忆丢失和一点感情倾倒。但是不用担心,我会指引你渡过难关,让旧的记忆回到你脑子里。那需要时间。”
“你怎么知道这些?先生。”他是谁?难道他是一个在传输之后,没有退伍的内行?
他避开她的问题说:“当然,有些东西你不想记住。”他拍了一下传感器,门开了。“祝你好运,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