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谈话内容后来转移到明赫身上,我直到后来才醒悟到是在谈论明赫。上校老奸巨滑,在这方面他一点也不比我们的程序差,从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不过我还是明白了。他对明赫在大学主持的课堂讨论感兴趣。我去参加过两次,他们讨论过一些相当有趣的问题,也算是离经叛道吧,我甚至为无法坚持参加而感到惋惜。而上校嘛……看样子他已经从手下的密探打听到了一些什么,所以决定再从我这里了解课堂讨论的内容。
也许上校并不仅仅问过我一人,不过我们中间只有我才去参加过——别的人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特别的兴趣。从我这里所听到的事情也许会形成上校的某些观点,我知道上校素来不无的放矢,只要他的观念一旦形成,以后就会采取行动……
“No。”——我回答。总之我现在是不会再去大学了,那里没有我的事情,我也没有时间。我再也不愿去回忆它,要担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您喜欢靠拍马屁升官的人吗?”
真是愚蠢之至的问题!
“Yes。”——我故意这样挖苦地回答。电脑是会考虑到我的情绪的,这也是程序突破心理防卫的一种手段,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说明模拟审讯进行得很成功,可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而且这问题提得很不简单。明赫死后,是谁来代替他的位置呢?是施莱格尔,一个典型的拍马屁的家伙,是属于那种靠真才实学根本不能提升的人,这完全是因为他特别听话。
马克很快就让施莱格尔从我们这里调走了,马克真行。但是老实说,他最好别这么干。施莱格尔什么也不会损失,他是个不倒翁式的人物,倒霉的只是我们。这问题使我越来越不安,而马克也……从他在去世前夕给我看的一篇文章,就能说明问题了。
“那篇文章烧掉了吗?”
“No。”——我很快地答复道,甚至答复得太快了。为什么要回答No 呢?我本来是应该回答Yes 的,不过现在这还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这不属于修辞范畴,也不是文学上的什么共鸣,而是极为严酷的现实问题。
我突然感到在程序面前完全无法自卫,连我的嘴巴都在干涩发苦。
那篇文章当然已经烧了,真的烧了。火焰很旺,还冒着黑烟——盥洗室的墙上至今还留着烟熏火烤的痕迹。
我在当天睡觉前把那篇文章读了,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头。类似的思想绝对不该出现在在安全部门工作的马克身上,万一上校知道更不得了。马克……难道他竟如此天真,还准备把那篇文章送出去发表吗?任何编辑只要刚一读标题就会马上退稿,马克连这一点都不懂?
我打算第二天再和他好好谈谈,但是他出去办事了。当我第二天下班回家时,也许是我敏感,或许是我眼花,我觉得我家里显然有人来过,非常细心地动过了我的东西,当然什么也没有缺少。但是马克的那篇文章是在桌上,和其它东西摆在一起的。它很可能被人读过,还可能被拍了照。这是在我家里进行的一次搜查,搜查是合法的,他们肯定带有搜查证。
于是我急忙去了盥洗室,还带上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