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正是我们在设计审讯程序时所希望的。是我们让它具有能阅读人们思想的本领,当然不是直接去读。但是人的大脑是可以被研究的,只要对人提出一定的问题并让他作出回答就行。说实在的,心理学家就是这么干的,我们不过是把心理学家们的做法绝对化而已。所以我们的程序不是简单地只从题库里随机挑选,它能够依据被审讯人对前面问题的回答而独立编出新问题。
那么,我对跟妻子离婚一事后悔吗?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也后悔也不后悔——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两者都正确,也都不正确。因为至今我还不明白,我俩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麻烦,到底是谁的错?我不愿意重新回忆所有的这一切。
“Yes。”——我随便回答,大概只是因为Y键靠得更近一些。
“您愿意和前妻见面吗?”
真有趣。程序对这个问题为何如此执著?它故意向我提出这些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它有时会提出一些古怪问题,逼得连最厚颜无耻的花花公子也会闹得面红耳赤。幸好马克曾经考虑过保密的需要,所以除了坐在键盘前的人以外(当然还有审讯人和程序本身),别人原则上不可能知道程序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了解对它们的回答,除非他站在被审人的背后偷看。
我记得那次在将军召开的会上为此争吵得不可开交。当马克要求增加保密模块时,几乎所有的出席者都反对他,同时也指责了我,指责我们大逆不道等等。但是马克坚持要这么做,他最终达到了目的。在工作中他总是能坚持原则,而在日常生活中却不然,有时比我还差劲。
“No。”我回答。和前妻会晤没什么好结果。我总感到自己是个坏蛋,感到内心激动——不,我再也不愿和她见面了,她也是这样。
“您认为上校没有少校好吗?”
问题很有趣,也出乎意外。程序难道在暗示我们和上校之间的关系?但它从何得知呢?我揣测这些没有什么用,反正我是猜不着的。
我们和上校在主要问题上很早就出现分歧,对于为什么要建立审讯程序的认识完全不同,打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同路人。我和马克本来还抱有幻想,以为情况会有所好转,但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于是我们干脆就不去考虑这些,因为工作要求我们全心全意地投入,无暇顾及其它。如果不是有少校,我们大概早就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我们没有辞职呢?
这也是由于少校,只要他在场就不允许别人从既定的目标处退却。在所有领导中唯独他最值得尊敬。他不止一次冒着匪徒们的枪林弹雨,身先士卒去抓获罪犯。他五次负伤,最后一次伤在脊椎上,只好退下来了。
“Yes。”——我回答说。上校是无法和少校比的。这真有趣,程序的这个问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要知道所有关于我个人的信息,在这次模拟审讯前都已经从电脑的储存库里删掉了。程序还没来得及仔细问过我,就已经试探出我对上校的不满吗?
我们编制的这个审讯程序往往能突如其来地提出问题,只要被审讯者和它打过交道,程序就能以自己的提问来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想在程序面前掩饰、设防,越是说谎就越是加深程序对他的认识。不仅是根据回答的内容,就连问与答之间的停顿长短也是能被程序所察觉的,想回避都回避不开。
“您喜欢在西北公路上行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