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吃这样菜,我很高兴,”我冷冷地说,“本来我自己要吃的。”
“哦,”他喊了起来,“这太对不起了……恐怕我不太懂礼貌吧。”他按了一下食品传递窗口旁边的按钮。窗门打开了,他取出一盘三明治递给我。我刚要伸手去接,忽然我看到他眼里闪出了一道亮光,他拿了一块三明治就放到他自己嘴里去了,我根本没来得及制止他。
“当然,我的饭量是没边儿的。”他说。我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最近,由于其他社会服务项目的价格上涨,每人每天的食品定量已经降低了。有些人,像我目前这种情况,因雇用R26/5/PSY机器人之类的原因,还必需支付一些费用。
“喂,注意,”我尽量使我的口气显得ee温和一些,“呆在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可以不吃饭?在夜间电费减价的时候你给自己充电,我当然不在乎,但是食品可不富裕。你可知道,现在我们俩已经把我一天的定量吃完了?”
他一点也没有表示抱歉的意思。那天下午的其余时间和晚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睡觉时我的心情比平时更坏,而且也没有睡好。我每次醒来——一般夜里我总要醒好几次——就听见他充电的嗡嗡声,就像一个人大声打呼噜的鼾声差不多。
在两个星期的过程中,我每天总是在醒了10分钟以后才想起R26/5/PSY来,而这10分钟是我感到最美的时刻。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总是让自己静静地躺上几分钟才起床,脑子里什么具体事也不想,把整个世界置之脑后了。
但是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或早或晚,黯淡的情绪又在我脑海中出现了。这种情况出现以前,我必须赶快起床、穿衣,否则我就会整天卧床不起了。
造成我失望的是人生毫无目标。我天天起床,只是因为我应该起来。我也可以倒在床上不起来。没有事干,我只要一出去,看到的就是一排排高楼大厦和拥挤的人群,他们熙熙攘攘,从这儿跑到那儿,一点也没有目的。
这时,我突然记起机器人来了,我想,他仍旧坐在我的椅子上。我曾经想方设法希望把他忘了,但是没有用。我一直在惦记着这个机器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就在那里躺着,什么也没想呢?我开始生起气来。他至少也应该把早点给我送到床边来嘛。
“你在那儿干什么哪?”我隔着屏风喊道。我的床前摆着一扇屏风,把这间屋子的其他部分隔开了。
“就在这儿躺着哪。”他回答。
我更生气了。他昨天晚上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我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他就坐在我原来坐的椅子上。这时,我突然看到:他正在椅子的扶手上咯咯地敲手指。我刚要让他别敲,可是我发现,我自己也正在敲指头呢。事实上,我已敲了好半天了。机器人正在模仿我哪!
“你为什么在那儿躺着?”我喊了起来。
“没事干嘛。”他边回答边又问我:“你怎么还不起床?”
我镇静了下来。他不可能知道我正在干什么。我们俩都躺着,这可能只是巧合而已。我起床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开始穿衣服。“又是一个令人疲乏的一天开始了。”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睡了一夜觉,你没有理由还感到疲乏,”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一定有点不舒服了吧。”
“所以你才会住在我这儿,”我说着,一面尽量控制自己,“来把我的病治好呀。”我在刚起床后脾气总是很坏的。这就是我要独居的原因之一。已经不止一个姑娘在我吃早点时怒气冲冲地冲出我的公寓,再也不回来了。
“有病!”他问了一句,接着又说:“我在这里,正是为了证实你没有病。”他这样的口气使我火冒三丈。
“什么,你说什么?”我穿好衣服由屏风后往前迈了一步,大发起雷霆来,“你先是说我有病,现在你又说我没病。我看你的推理装置得修理了。”
“我的推理装置设出毛病。”他喊着,也暴跳起来,紧攥着拳头,“你是一个靠社会救济过日子的大骗子手。你根本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一记大耳光!”
我冲到他跟前,“你敢再说一遍。”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了,根本忘了他只是一台机器。
他立刻坐了下来。“对不起,”停了一会儿,他嘟嘟囔囔地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得再充电,待一会儿才能开始正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