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方 译
巨型电脑在轻声歌唱,那是成百上千的平静声响组成的低沉的嗡嗡声。这是一首永无休止、自唱自娱的歌,既富感情又不冲动。
巨型电脑有存储器、主机、统计操作器等65种部件,它绵延在北达科他州拉格比市郊区广阔的地表下面。经由它的无数的通道,就像血流过人体一样,两亿五千万张卡片迅速、准确、川流不息地来到这里打上电子标记,随后又传送到别处去释放标记。
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家医院里,一个婴儿出生了,她被抱到扫描器前,由电子触手分别触及头、胸、手腕和脚踝。一张新的卡片便出现在这个大城市地下的分电脑中,过一会儿由拉格比的主机拷贝后,IN97246IND38452就加入了美国加拿大联邦的人口之中,作为她终身的身份卡,并留在电脑中。
在萨斯喀乇温的萨斯卡通,一个机器人警察发现了一名脸朝下跌落在地的成年男子,就背着他穿过围观人群,来到停在路边的警车前,经过粗略的检查,在死者的衣袋中摸出一张身份卡。警察把身份卡在扫描器前出示一下,同时报告了情况。
在这个大都市北部的58号电脑里,身份卡SA537SA58442随即转往位于拉格比的电脑接收器中。然而这一次,却出现了技术专家和权威认为只有亿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异常情形。当卡片被弹射到侧通道中时,电流的一次微小颤动引起了一次“回波”,紧随后面的那张卡片也被弹射进去了。于是身份卡BE96647CON374699归入了死亡档案。很快地在康涅狄格州的丹伯里,备份档案也出现了同样的操作。
在康涅狄格州的丹伯里,这一天对于每个人包括乔舒尔茨都是一生中极为普通的一个日子。
在老式家具工厂干完活后,乔觉得与其回到他那间冷冷清清毫无生气的单身住房,还不如到自动餐厅去用餐。只需把身份卡插入识别槽中,无论是在家中或是在自动餐厅,价格都是一样的,主要的区别在于在自动餐厅,你可以实际看见一排排的饭菜而非仅仅看到图象,同时那里的环境自然也热闹些。
乔在电脑控制钮上按下的选择,在机器人出纳员处领取了饭菜,注意到他的收据是蓝色的。距“发薪日”还有一个星期,他皱皱眉头。每月这个时候,他就背上“赤字”。有几回,在发薪日的前几天,他甚至不得不通过繁琐的程序,申请额外借款以维持生活。他还算是幸运者中的一个:他从事某种专长的体力劳动,所以可以得到略高一些的信贷。
乔打量着周围的用餐者,最后选中一个略呈肥胖的中年妇女。她独个人坐着,托盘上放着高热量的食物。他灵巧地从桌子之间穿越而过,站住后,微微一笑说:“可以吗?”然后就端坐在她对面。
最初的一阵,他专心对付自己托盘上那份颇显寒酸的食物,没有理睬那音响不大却是用意深远的餐厅音乐。
餐厅播放的音乐是从心理学角度加快用餐者的动作,让每小时有更多的人通过这里。
然后,他开始打量他的桌友,即“目标”,以便策划他的小小攻势。她显然并不受音乐影响。作为一种开局法,他故意把一些油腻的法国炸土豆条推在一边,喉咙发出一些咯咯声。他看见妇女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兴趣并有些吃惊。
“卡路里——,”他对她说,一边用叉子戳着浅绿色的青豆。当妇女锁起眉头注意听时,他补充说,“你知道,它会进入你的动脉。”他回头又对自己盘上的食物摇头皱眉了一番。在她的注意力就要从他身上转移开时,他张嘴对她苦笑了一下。“我有个朋友,他高大、快活、健康,看上去真不错,某一天他突然……完了。动脉硬化,心脏承受不了。医生曾警告过他,少吃那些‘卡路里’含量高的肥油食物……。老顽固就是听不进。可惜,他是好人。”
乔不再说了,只是从眼角斜睨着,中年妇女的嘴角变得僵直了。她接着耸耸肩膀,拿起叉子。
乔把吃了一半的盘子推开,点上一支香烟,注视着对面墙上传真机播映的新闻。
妇女拿叉子的手在半空停住了。她吃了一口,慢慢放下叉子,接着叹了口气,把叉子丢在碟中,然后她移开椅子,费力地站了起来。她一出餐厅,乔迅速将她的甜食放在自己的托盘上,舒坦地吃完自己的饭菜,又吞下他的“战利品”。
一切都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