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直到她蹲在我们旁边我才注意到,而且她还居然赤身裸体呢。当时我正值青春年少,对裸体女人感到心跳,尤其是罗马瑞发的地球女人少如凤毛麟角。其实,她裸体只不过是职业的需要。作为翻译,她全身涂抹上模拟西人生物发光色素的热传感色料。通过调节自己的新陈代谢系统,可以使她的皮肤表面变暖或变冷,从而再现西人的身体语言,为西人与外族的交流提供接口。当几个西人走近妈咪,东嗅嗅西闻闻时,女翻译便将他们的问题翻译成“普通话”:“是土匪干的吗?”
“不是,”我回答,“是我们妈咪,在早些时候去世了。”
“带着死人出门是你们的风俗吗?”
“不是。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兄弟俩没有钱,因此四处走一走,请求帮助体面地安葬妈咪,但还没有遇上合适的。”
女翻译的肚脐辐射出橘黄色光线,呈波纹状,我的回答便被翻译过去了。这一答不要紧,西人骚动起来,团团围住妈咪,用缠绕着他们那又湿又黑的鼻子的触角挨擦她,用舌头舔她。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一两个居然昂起“那东西”来。恰尔德勃然大怒,一掌打去。他仍在哭泣。
“滚开,你们这些脏东西!”他边骂边挥舞着小拳头。我转身对女翻译说:“喂,叫他们走开。”
女翻译的小肚子再次变色,西人立刻呈现七色光彩,作为回答。接着女翻译用“普通话”高声说:“生命是旅行,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生命的意义在于旅行本身,不是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而是走向不断隐退的地平线。说生命的彼岸是荒谬的,重要的是漫长而奇异的旅行本身。”“可这与他们往妈咪身上撒尿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每一个西人都为生命之旅而活着,”女翻译进一步阐释,“但我们也希望得到死亡所带来的安宁,希望得到旅行后的安息,希望我们可以躺下来享受永恒的冥思。”
“我还是不明白这与他们的肮脏习惯有什么关系?”
“我们想帮助你们。我们想让你们妈咪安息,确保她在永恒的冥思中不受纷扰。我们的习俗是给尸体涂上新陈代谢的固体和液体排泄物,其浓烈的气味筑起一道阻止好奇者或饥饿者干扰的天然屏障。”西人再次蜂拥围向妈咪。女翻译接着说:“葬礼可以继续吗?”
我用身体挡住西人。“别以为我不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能让你们任何人往我们妈咪身上撒屎撒尿,听见了吗?”我告诉他们,“这不是我们的习俗。”
就在这时候,我们脚下一声爆炸,打断了我们的交谈。紧接着炮声轰鸣,枪声呼啸。我们冲到开阔地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瞧去。大约一百米下面是一座广场,广场上一队海盗与一队自卫队员相互对峙,自卫队一眼就认出了,因为他们的手臂上,腿上,触角上或者其它肢体上都佩着黑黄相间的标志。眨眼工夫两队人就冲向对方,开始了一场肉搏战。刀光剑影,你退我进,杀得难分难解,很快人行道上就东一个西一个躺着死伤者。恰尔德突然惊呼:“快瞧,菲格!快瞧!乔特里在那儿。”
我认出了那件铠甲,只见乔特里挥舞狼牙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圆弧,身体四周血肉横飞。尽管我们之间有前嫌,但我还是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希望他能生还,当他在一团烈焰中倒下时,我的眼光绝望地搜寻他仍活着的迹象。似乎过了漫无尽头的时间,乔特里才翻过身,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他那件坚固的铠甲皱巴巴的,烧得焦黑,但他又拿起狼牙棒,跌跌撞撞地杀进人群。
弟弟脱口大叫,声音尖细却清晰:“好样的,爹爹!杀死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