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世界艺术搜集品置之不理,他穿过这些设计装潢精美的房间,无视那许许多多新颖、独特、怪异的物品,这些都是买来给他打发寂寞的。无论他周围环境如何富丽堂皇,也不管他如何经常地进行实验或挥霍了多少钱财,这个地方只是个监狱,监狱这个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伊太郎快步经过那些因害怕污染了他实验室的家而未曾打开过的窗子,经过能反射出他流线型身材使之具有某种韵味的玻璃,玻璃里照出的影是他惟一真正的陪伴。他已被改变了自我,仅管只是个影子,悄无声息,却是个容得下他的家。当他在许许多多的镜子前舞蹈,他变成了许许多的人,然而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伊太郎走进化妆室,然后呢?他能感觉到他们——那些宝贝昆虫正看着他。很长时间他才使自己稳定下来,看着倚墙而放的大玻璃巢。他心中充满了混杂着恐惧的骄傲,这些昆虫属于他,歌舞使大师,他们是他的配角,被从遥远的世界偷来又被毫无尊严地买了下来,他们吞食着他的艺术,也许某一天,如果他失控了,他们也会把他吃掉的。
伊太郎停下来,身体转了180度,然后做了个“mie”动作,就像一位恋人想要拥抱自己爱人那样伸出双臂,听我说,他轻声说道,他知道他们一定在听着,在艺术上他们有一种直觉的默契感。
伊太郎走近他们,像被梦幻拖拉困扰着,他们渴望解脱的愿望和他一样强吗?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愤怒是不是也如同他一样呢?美丽的生物!
伊太郎爱抚地把手掌平放在玻璃巢上然而他们的美丽是死气沉沉的,成群长着翅膀的小东西按着彩虹的色彩排列着,甚至如此熟悉他们的伊太郎也感到有种力在推着他去看他们,爱他们。
伊太郎伸伸腿,然后快速收回,身子向前双膝着地臣服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如果有可能,这些昆虫会杀死他,这些色彩绚丽,发着亮光与他性质不同的生物已成了他裸露身体上富丽然而废弃了的戏装。每天当他们和他一起表演这种死亡舞蹈时,每天当他们一起满足那些源源不断来看他表演的人不健康的幻想时,伊太郎感到像是他们威胁下的人质,因为像古阿玛扎尼尔的比拉鱼一样,他们在极度饥饿时会以人肉为食。但你们不敢伤害我,对吧?
伊太郎抬头看着他爱着的对手们,低吟着他的同情。
这些昆虫不在乎一会儿来看他们表演的人是谁,只要他们的王后平静地躺在他身上,他们就会很温驯的。然而这些虫后,不管他们跳动的身体如何看似渺小且脆弱,他们却是恐惧的蕴藏地,也正是他所要控制的。但是对于聚在他身边观看的人,他,伊太郎,总是处于危险之中,因为广告小册子怎么能详述到此细节呢?
伊太郎扫了一眼钟,意识到必须抓紧时间了,装饰全身即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他迅速脱下衣服,坐在巨大的镀金镜子前开始化妆。
这些宝贝昆虫正看着他。他在眼角处精心地放了一粒植物种子,这个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要求动作精练,设计巧妙,激情爆发,如果没有这些,就如同公开的歌舞伎表演而没有观众一样残酷。
一个小时之内,种子开始刺激眼睛下面敏感的皮肤,使之肿胀成一种连化妆都无法模仿的精致形状。然后,他打开一瓶瓶的植物混合物,这些东西会使他身体各不同部位产生过敏发应。接下来是润饰,这儿一下,那儿一下,刷于轻轻地触碰着身体,画出皮肤刺激部位的形状。
他知道这种设计本身可以用油彩来创作,但这些肿起部位,会使设计更具立体感。如果没有这种受虐的暗示,他形象的吸引人之处也就不会引起窥淫狂们的想象了。作为一件活的艺术品他不仅要展示身体,体现痛苦,而且还要显示出克服它的能力。接下来还要有更多的幻想,因为他的艺术不允许平庸。每个观众都应该感到变化之处,感到他的舞蹈、他的幻想和对传统角色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