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姑娘,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严酷的事实。在她音乐般的生涯中,从来不知道死亡的威胁,从来不知道人的生命突然会象大海的波浪,甩到冷酷的礁石上,破碎、消逝。她属于温柔的地球,在地球安全的雾纱笼下,她年轻、快乐,生命既宝贵又受法律保护,有权利追求美好的未来。她属于暖和的太阳,属于诗意的月光……无论如何不属于冷酷、凄凉的星际空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来得又快又可怕。一小时前我还在幻想去神秘有趣的密曼,现在却向死神飞去。我再也见不到哥哥……”
巴顿真不知该怎样向她解释,使她懂得这不是残酷的非正义的牺牲品。她不知道外星空究竟是什么样,总以安全保险的地球去空想宇宙。在地球上,任何人,任何地方,只要闻悉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陷入困境,都会尽力搭救。可是现在不是地球,而是艘重新经过严密计算,速度接近光速的飞艇,没有人能帮助她。
“姑娘,这里不同于在地球上啊,”巴顿说,“不是大家不关心,不想办法帮助你。宇宙的疆界很大,在我们开拓的界线上,稀稀拉拉地分布着星国,人们彼此相隔遥远,出了问题只能望空兴叹。”
“我为啥不能写封信呢?我为啥不能用无线电设备同哥哥作一次最后的对话呢?”
当玛丽突然向巴顿说出这些念头的时候,巴顿简直为姑娘能想出这点子而高兴得跳起来:“行,当然行。我一定想办法联系。”
他打开空间传输器,调整了波段,按一下信号键,大约过了半分钟,从奥顿星球传来了话音:“喂,你们勘察一组的人怎样啦?”
“我不是勘察组,我是地球飞艇。”巴顿回答说,“哥利克劳思教授在吗?”
“哥利?他和两名助手乘直升飞机出去了,还没回来。嗯,太阳快下山了,他该回来了,最多不超过一小时吧!”
“你能替我把传话线接到直升飞机上吗?”
“不行,飞机上的讯号一两个月前已经出了毛病,要等下一次地球飞艇来时再修复。你有什么重要事吗?”
“是!非常重要。他回来后,马上请他与我通话。”
“好的,我马上派人去机场等候,哥利一到就会同你联系。再见!”
巴顿把传输器的旋钮调到最佳音量,以便能听到哥利的呼唤,随后取下夹在控制板上的纸夹子,撕了一张白纸,连同铅笔一起递给玛丽。
“我要给哥哥写信,”她一面伸手去接纸笔,一面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也许不会马上回到营地。”
她开始写信,手指不住地打颤,铅笔老是不听使唤,从指缝里滑落下来。
她是一个纯真的少女,在向亲人作最后的诀别。她向哥哥倾诉,自己是如何地想他,爱他;她装出饱经世故的口气劝慰哥哥,别为她伤心,不幸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她一点也不害怕。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谎,歪歪扭扭的字体,足以说明一切。
姑娘手中的笔不动了,她似乎在思索、寻找最适当的词汇,向亲人报告自己的处境。玛丽断断续续地写着,当她写完信,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时间是18:37。
她略微感到一点舒心,禁不住浮想联翩。哥哥是太空区工作的人,知道违反空间法律的严重性,他不会责怪飞艇的驾驶员。当然,这样也丝毫不会减轻他失去妹妹的震惊和悲痛……但是,其他人呢?譬[pì]如,她的亲戚朋友,他们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势必会按地球上的道德看待外星空间发生的悲剧。他们会怎样咒骂飞艇上的驾驶员,无情地送她去见上帝……
于是她又开始写第二封信,向地球上的亲戚朋友诀别。玛丽抬头看了看航天仪上的时钟,真怕黑色指针在信没有写完时就跳到19:30。
玛丽写完信,指针爬到18:45。她折好信纸,写上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把信递给巴顿:“你能帮我保存这两封信吗?等回到地球时,装入信封寄出去。”
“当然可以,你放心吧!”他接过信,小心地放进灰黑色衬衣兜里,仿佛揣入了一颗灼热的心。
房里又笼罩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两个人坐了好一会儿,玛丽开口问:“你认为哥哥能准时回营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