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你别吓唬医生。”列斯金叮嘱。他嗓门大得怪异。
“下了飞船,我就替您看看。”帕弗雷什许诺,“过两天连伤疤也不会留下。”
4
列斯金开导般地对帕弗雷什说:“年轻人,别随口打包票。”
小型飞船静止不动了,圈椅再次紧贴住脊背。帕弗雷什摸着胸前的扣环。
吉姆说:“好运气,正下着蒙蒙细雨……”
帕弗雷什困惑不解,下小雨算什么运气好呢?
“您别急,”列斯金对帕弗雷什说,“有人来接我们。”
帕弗雷什刚往外跨一步,列斯金伸手拉住他,不容违拗地带他走向一辆越野车。车门大开着,前面站着个男孩,脸上也涂得脏兮兮的。但列斯金把帕弗雷什拉进越野车——里面很大,很舒适,像一座屋子。
吉姆和男孩费劲地把大箱子推进车门。他们匆匆忙忙。列斯金在开启着的顶棚窗旁边坐下,看着外面,默不作声。
货装好,人也坐好了。男孩原来是司机,回过头来对帕弗雷什说:“医生,您好。我是小塔妮娅。”
哦,是女性。
小塔妮娅猛然发动了车子。猝不及防,帕弗雷什的脑袋差点儿撞上大箱子。
5
越野车驶过一块小小的平地,急遽地刹车。窗外的光线起了变化,泛黄而有暖意。
“总算到了。”小塔妮娅欢呼一声。
“请你们托住大箱子,”吉姆说,“如果我们已到了家,却还摔坏什么东西,那可太遗憾了。”
大家让帕弗雷什头一个走出车外。
越野车是停在车库内的。车库修建得很牢固,犹如堡垒,门关着,里面灯光明亮。
越野车面前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乌黑的短发卷曲而轻柔,额发覆盖住前额,小脸蛋,尖下巴颏儿,大眼睛,丰润的嘴唇,唇角微翘。她浑身上下分外整洁,没有半点尘埃。
“您好,我叫尼娜拉芙娃,是科考站站长。您将住在斯特列史尼医生住的单间。请稍作休息,然后和我们一同用餐。”
屋顶上咔啦啦一阵乱响,犹如巨石崩裂,电灯闪烁不定。有一只灯泡啪的一声炸裂,碎片纷纷洒落。大家呆住了,等候着。崩裂的声响不断传来。
“我讲过多少次,应该把屋顶漆成墨绿色。”列斯金说。
“别说风凉话。”尼娜打断他。
帕弗雷什注意到,小塔妮娅的额头上贴着阔阔的护伤膏。他提出建议:“请来找我,否则只怕会化脓。”
“我这伤口已差不多愈合了。一般说来,伤疤能让考察人员增添荣耀。我完全不明白,尼娜为什么要用额发遮住前额,不愿让人看出被蝙蝠龙抓破留下的伤痕。”
6
“半小时后吃午饭,”小塔妮娅对帕弗雷什说,“我们刚才走过食堂的。您这儿过去的第三个门。”
“谢谢,可诊疗所在哪儿?”
“尼娜全会告诉您,您不必为病人担心。柜子里有斯特列史尼医生的东西,您尽管使用。”
小塔妮娅走了。帕弗雷什把小包解开,取出肥皂、牙刷。蜂窝状的泄水孔周围,有一群小虫子在蠕动,状如黑蚂蚁。帕弗雷什用水流把它们冲掉,洗过脸,走到窗前,透过窗棚可见小山坡。科考站就建在山岗顶上。稍远些,灰绿色的、寂寥的平地向天际伸展。远看,薄雾氤氲中,能看出另一座山岗。3公里外,有条河在平原上流淌,倒映出瓦灰色的、闪亮的云朵。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万物便投落清淡而朦胧的影子。科考站前,小平地空荡荡的。
房间留存着斯特列史尼住过的痕迹。几本书,一些散开的纸页,还有几卷底片,放置在桌面上。肮脏的、折拢的连衣裤扔在屋角,简易床倒铺得很平整。
桌上的纸页间有一本绿色封皮的厚厚的簿子。帕弗雷什翻开看看。斯特列史尼原来不仅记日记,而且全部手写。帕弗雷什不由自主瞟过头两行:“我的日记不具备科学或文学价值。这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梳理思想的方法……”
帕弗雷什合上记事本。没有谁给他读这些文字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