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谈谈他对我的阴险打算吧!他首先让我明白,我完全落在他掌握之中。他一年前已经把游艇送走,只留下两个对他无限忠诚的黑人。他详尽地审订了他的理论,制出了试验方法,最后使我大为吃惊,竟宣布我便是他研究的课题。
我曾面临死亡,多次不顾死活地冒险。不过,像这种性质的冒险,却从来没有碰到过,我敢发誓自己不是一个懦夫,然而,这种在死亡边缘来回跋涉旅行的建议却使我吓破了胆。我要求给点时间考虑,他慨然答应了,但同时指出,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必须服从。从岛上逃走绝无可能,用自杀来逃避也行不通,虽然比起必须经受的痛苦来说,我倒还宁愿选择死亡。我只能寄希望于设法毁灭这个俘获我的人。这一着,由于父亲采取了种种预防措施,也不会生效,随时有人在监视我,甚至睡眠时也有个黑人守着。
我向他恳求,但毫无效果。只能声明并证实自己是他的儿子,我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最后一张牌上。他却毫不动心。他不像一个父亲,还不如说是一架科学机械。我不知道他怎么竟会跟母亲结婚,生养了儿子,因为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感情。他的心目中只有理性,根本没有爱情和怜悯。如果有所谓爱怜,那也只是微不足道、必须克服的弱点而已。他说,既然是他赋予我生命,那末除他以外,还有谁更有权力支配这条生命呢?然而,他又说,他并不希望我丧失生命,只是想“借用”一下,可以“准时”归还。当然,危险总是有的,我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担点风险了。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危险的么!
为了确保实验成功,他希望我的体质尽可能处于最佳状态。所以,他给我的伙食和训练就像决赛前出色的运动员一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假如非冒险不可,那就最好保持最佳状态。在我休息期间,他让我帮助安排器械,进行种种辅助实验。我对这种操作有多大兴趣是可想而知的,但对待实验还是认真的,像他一样周到、严谨。有时我提出的一些建议或改进意见得到采纳,能够付之实施,也有点得意。不过事后想想,只能苦笑,因为我晓得这是在为自己的葬礼当司祭。
父亲开始进行有关毒物学的一系列实验。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他用一付烈性的马钱子碱把我毒死,死亡的时间大约二十个钟头,呼吸和循环系统全部停止工作。我的躯体死亡了,是确实无疑的。可怖的是,一边原生质在逐步凝固,一边我仍然有知觉,能够体会到死亡的种种令人不快的细节。
使我起死回生的器械是个空气密封舱,大小正好足以容纳我的身体。这个机械结构并不复杂,只有几个阀门,一个旋转的曲轴和一个电动机。机器开动时,舱内的空气时而浓淳,时而稀薄,就这样刺激我的肺部,进行人工呼吸,而没有使用上次用过的那种管子。我的躯体虽然无法活动,但还没有腐朽,能够感觉到经过的一切:他们怎样把我放进密封舱,在皮下注射一种化合剂,中断凝结过程;以后,舱门紧闭,机器转动。我忧心如焚,但循环作用终于逐步恢复了,其它器官也开始执行相应的职能。不到一个小时,我又饱餐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