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梅耶霍夫却说:“第一个问题就是:笑话的起源是什么?”
“什么?”
“笑话是谁编的?告诉你说,一个来月前我花了一个晚上和大家互相讲笑话。我讲的最多,而那帮笨蛋就知道笑。这和往常情况一样。也许他们真觉得那些笑话的确可笑,也许他们只不过是哄我。不管怎么着吧,有个家伙竟然放肆到拍拍我后背说:‘梅耶霍夫,我认识的任何十个人,加起来也说不了你那么多的笑话。’“我知道他这话对。不过,它却也使我浮想联翩。我真不知道我这辈子讲了有几百个还是几千个笑话,不是这时候讲的,就是那时候讲的。但是,实际上,没有一个是我自己编出来的,连一个都没有。都是我听说的,重复的。我在这里的唯一贡献就是把笑话重讲一遍。首先说明,这些笑话,我如果不是听别人讲的,就是看来的。可是,不管是听来的还是看来的,它们也都不是来源于我自己的创造。我至今从来没遇见过一个人承认他编过笑话。总是说:‘嘿,那天我听到了非常可笑的笑话,’或是‘近来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了吗?’“所有的笑话都是老的!所以笑话反映的是社会上落后的一面。举个例说,有的笑话内容讲的是晕船,可是在今天,晕船完全可以避免,没有什么人再晕船了。再不然讲的是给人算命的体重磅秤——就象我刚才给你讲的那个——而今天只有在古董店里才能找到这种机器。好了,那么,笑话到底是谁编的呢?”
特拉斯克说:“这就是你要寻找的答案吗?”他真想说:上天啊,有谁会关心这个呀?但他还是把这念头压下去了,大师提的问题总是有意义的。
“当然啦,我想找的正是这答案。你得这样看问题:笑话光老还不够。笑话要叫人欣赏,那非是老笑话不可。要紧的是,笑话不能是独创的。有一种幽默是独创的,或者可以说是独创的。那就是双关语。我听到过一些双关语,都是当场现编的,有的还是我自己编的。可是这种双关语总不能惹人发笑。也不应当发笑。应当叹息。双关语越好,叹息声就越大。
独创的幽默的意图不在于引人发笑。为什么呢?”
“我可以肯定我不知道。”
“那好。让我们知道知道吧。我已经把幽默的概况给了‘万能虚空’,凡我认为应当给的,全给了。现在我正精选一些笑话给它。”
特拉斯克不由得对这感兴趣了。“精选的?怎么个精选法?”他问。
“我也不知道,”梅耶霍夫说。“我觉得合适就行。你别忘了,我是大师啊。”
“那当然,当然。”
“有了这些笑话,有了幽默的基本概况,我对‘万能虚空’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叫它追踪笑话的来源,如果它办得到的话。
既然惠斯勒已经知道了,既然他也认为有必要就此向你汇报。
那么就叫他后天到分析室来。我有活儿叫他干。”
“那当然可以。不过,我能来参加吗?”
梅耶霍夫耸了耸肩。特拉斯克来不来参加,显然对他无所谓。
梅耶霍夫把那一组笑话中的最后几个精选了又精选。究竟怎么才是精选,他也说不清。总之,他脑子里有过成打的可能性,考虑来考虑去。对每一个可能性他都反复实验过,以期获得富有意义的特性,而对这种特性,他又很难下什么定义。
他讲道:“石器时代的穴居人恶哥看到他的伴侣哭哭啼啼地朝他跑来,她身上的豹皮裙散乱着。‘恶哥,’她神色慌乱地喊道。‘得想个什么办法,快点。剑齿虎钻到我母亲的洞穴里去了!快想点什么办法啊!’恶哥哼了一声,拣起了他那截啃够了的野牛骨,然后才说:‘干嘛要想办法呢?谁他妈的在乎剑齿虎出了什么事?’”
说完,梅耶霍夫便提出了他那个问题,然后把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他已大功告成。
“我根本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特拉斯克对惠斯勒说。“他把他干的事全对我说了,一点也没迟疑。事情显得有点奇怪,不过还合法。”
“那一套是编给你听的。”
“就算是这样。光凭印象我不能去干涉一位大师。他看起来有点怪。可是,大师们都有点怪,那是公认的嘛。不过我并不认为他精神不正常。”
“动用‘万能虚空’去寻求笑话的起源——”高级分析员喃喃地说。“难道这还不算精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