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罗德,你究竟为什么要朝我开枪?”
罗德听到自己又发出一阵情不自禁的笑声。特德充满忧虑的脸色又使他想起了那个会飞的东西及其熔化的脸——多象一尊烤热的蜡像。彭顿伸出手来,在罗德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过了一会儿,等罗德镇静下来,才解开套在他身子和胳膊上的绳索。布莱克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感谢上帝,是你啊,特德,”他说,“你听着。不到三十分钟前,我看见过你。你就站在那儿。我跟你说话,你用我的声音回答。我正要走开,见你从地里拔出象植物一样带着根须的双脚。我朝你开了一枪,打穿了你的前额。你象一个蜡做的娃娃,熔化了,变小了,变成一个编幅般的东西,生出翅膀飞走了。”
“哦——”彭顿慰抚地说,“倒也有趣。那,你为什么事儿找我呢?”
“因为我刚才去的地方出现了一棵日本枫树,是在我一转身的工夫长出来的;我盯着它瞧时,它的叶子还会变。”
“喔,老天爷,”彭顿看着罗德,满不高兴地说。接着,他又以较平静的口吻说,“我们最好去看看吧。”
罗德走在前面,凭着足迹引路。到了该看得见那棵日本枫树的地方,却不见其踪影。他们来到罗德的足迹表明本长着那棵枫树的地方,也还是没有。那儿只有一棵略显得凋萎的剑叶灌木。布莱克迷惑不解地瞧着它。他走过去,小心地摸了摸。它仍然静静地蹲着,全然是一棵枝叶垂颓的植物。
“它刚才就在这儿,”布莱克呆滞地说,“但是,现在又不见了。我敢肯定它刚才是在这儿的。”
“这很可能是一种——呃——幻觉,”彭顿断言道。“我们回飞船去吧,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罗德跟随彭顿走着,一面仍惊叹不止地摇头。他完全陷入沉思。因此当特德不快地轻轻嘟嚷了一声站住时,他差一点摔倒在彭顿身上。特德回头把罗德仔细端详了一番,接着又转过脸朝前看去。
“哪一个?”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是你啊?”
罗德的眼光越过彭顿的肩头朝前看去。在彭顿的前面站着另一个罗德。“我的天啊,”罗德说,“这四轮到我了!”
“当然是我咯,”在前面的那个回答彭顿说,说话的声音也完全象罗德布莱克。
特德瞧着,瞧着,终于不愿再看了。
“我不相信这一切,压根儿不相信。Wobistdugewesen,meinFreund?①”
【① 德语,意思是:“朋友,你在哪里?”答话的意思是:“你说什么?”】
“Wassagstdu?”在前面的那个布莱克说,“但是,为什么要说德语呢?”
特德彭顿慢慢地、思虑重重地坐下。罗德布莱克直愣愣地瞪着另一个罗德布莱克,目光微合愤怒。
“让我想一下,”彭顿不高兴地说,“总会有办法能区分的。事情是这样的:罗德和我分了手,后来我拐弯回来时见他失常地狂笑,还朝我开枪。它的相貌和声音确实都象罗德。但是,他说了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再接着,我和他——或许是那个‘它’——一起走着,遇见了另一个布莱克,它至少比头一个清醒些。有了,有了,我会德语,罗德也会。那家伙分明能知道别人头脑里的东西,就象变色龙一样,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什么意思?”罗德布莱克问——究竟是哪一个问的,没有多大关系。
“变色龙可以按自己的愿望随意改变颜色。许多动物为了保护自己学会模仿别的动物,但是这需要经过若干代才能实现。这东西显然能随心所欲地以任何形状或颜色出现。一分钟前,它认为在这里剑叶灌木是最合适的生物。有些剑叶灌木很可能是真正的植物。罗德想到了枫树,想到了枫树的长处。它知道了罗德的想法,决计试试看。但是,这个地方失水过快,不适于枫树生长,于是又变了口去,因此才显得那么憔悴。”
“现在这东西决定变作罗德布莱克试试,就衣冠整齐地出现了,叫我压根儿弄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罗德布莱克。
用我们懂得的语言来考验它是毫无用处的,因为我们头脑里的东西它都能知道。不过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喔,对了,说起来很简单。罗德,用你的紫外线枪替我把那家伙的脑袋烧个窟窿。”
罗德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立即操起枪来,迅速扣动扳机。那个假冒的罗德顿时熔化了,近一半掉进了沸腾的泥土里。罗德又用紫外线枪射出的烈焰,将其余部分化为灰烬。罗德叹了口气说,“感谢上帝,我是真的。那一阵子,我自己也没把握了。”
特德抖擞了一下,双手捧着脑袋,轻轻摇晃着。“凭着九个行星的九位神仙起誓,这是个多么奇怪的世界啊!罗德,看在老天面上,你以后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管干什么事,不要撂下那支枪。他们不能变出一支紫外线枪来,但是如果它们拣着一支,那,天晓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们回飞船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刚才我还以为你疯了呢。我错了,因为真正疯了的是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