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到了。
爸爸站在门口,听着金色笼子里的黄色金丝雀呢啾着。
“好吧,我决定了,”他说,“下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爸爸!”我说。
“你妈妈起来的时候告诉她这个。”他说。
“你真的决定了?”
他严肃的点点头。“三个月后再见吧。”
他沿街走了下去,夹着他装制服的秘密小箱子,吹着口哨,看着高大的绿树,从桑树旁走过时还采了桑椹,在走进初露的晨曦时他把它扔向了前方……
父亲走了几小时后,那个上午我问了妈妈几件事。
“爸爸说你有时候对他就象你没看见或者听见他。”然后她安静地向我解释了一切。
“当十年前他进了太空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他已经死了。或者和死差不多。那么就认为他已经死了吧。每年他回来四五趟,回来的根本不是他,只是一段美好的记忆或是一段梦。如果一段记忆或是一个美梦中断了,远没有那么疼。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当他已经死了——”
“而另外的时间——”“另外的时间里我没法控制自己。我烤了馅饼招待他就象他还活着,而那总是很疼。不,最好还是认为他已经死了十年了而我永远不能再见他了。那不会那么疼的。”
“他不是说了下次回来就安顿下来吗?”
她慢慢的摇摇头:“不,他已经死了。我很有把握。”
“那他会复活的。”我说。
“十年前,”妈妈说,“我在想,他如果死在金星上怎么办?那我们永远不会再看金星了。他死在火星上怎么办?那我们永远不会再看火星,还有天上一切红的,也不用想着要进屋锁上门。他死在木星或土星或天王星上呢?当这些行星高悬在天空的时候我们不会看任何星星的。”
“我想也不会。”我说。
第二天消息传来了。
信使把通知给了我,我站在门口读着。日头西沉。妈妈站在我身后的纱门里,看着我把通知折起来,放进口袋。
“妈妈。”我说。
“不要告诉我任何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她说。
她没哭。
恩,杀了他的,不是火星,也不是金星,也不是木星或土星。
我们不会每次在看到木星或土星或火星高照着夜晚的天空的时候想到他。
这次不一样。
他的飞船掉进了太阳。
而太阳是庞大的残酷的无情的,而且它一直在天上,你不可能避开它。
所以我父亲死后很长时间,我母亲白天只睡觉,哪儿也不去。
我们在午夜吃早饭,在半夜三点吃午饭,在冰冷昏暗的早上六点吃晚饭。我们去看通宵演出,在日出时上床。
还有,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只在下雨而没有太阳的时候出门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