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市本身就是个庞大的机器。秩序井然,无可挑剔。有个运输系统,3分钟功夫就把我从北端送到了南端。我测定过时间。他们已经学会了抵消加速度。
随后,我就搭上了一条大型的太空航线,去了海王星。仍然有些人在来来往往。一些人,你瞧,从另一边过来了。
飞船很大,十有八九是艘货运班轮。它从地球上漂起来。—个巨大的金属圆筒,有四分之三英里长,直径四分之一英里。穿出大气层它就开始加速。我可以看见地球渐渐变小。我曾经乘过我们自己的一架航班去过火星,是在3048年,花了5天时间。而这艘班机里不到半小时,地球就像个星星,在它附近有个更小更暗的星星。一小时功夫,我们就经过了火星。8小时后,我就在海王星上着陆。那城市叫莫里恩。跟我那时的约克市一样大——里面没人居住。
那星球又寒冷又黑暗——冷得可怕。太阳是个暗淡的小圆盘,没有热度,也几乎没有光线。但城市舒适得无可挑剔。空气清新冷爽,带着含苞待放的鲜花的芬芳,弥漫着芳香。而整个庞大的金属结构,随着那些曾经制造并照看过它的强大的机器的有力的嗡嗡响声,微微摇晃抖动着。
我破译了一些记录,因为我既有古代语言方面的知识,这是他们语言的基础,同时又有那个人类逐渐消亡时期的语言知识。从破译的记录中我了解到这座城市建于我出生以后373万零150年。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一双人类的手触摸过任何一台机器。
然而,这空气对人大理想了。还有,这里的高空中送来温和的淡玫瑰色的亮光,提供了仅有的照明。我又游览了他们其他几个有人居住的城市。在那里,在人类领地不断收缩后撤的外围边缘,我第一次听到了那首《渴望之歌》,那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还有一首《忘却的记忆之歌》,你听:
他又唱起了另外一首歌。有件事我知道,吉姆断言说。他声音中那种迷惘不解的音符更强烈了,到这时,我想我完全理解了他的感受。因为,你该记得,我只是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身上间接地听到了这首歌,而吉姆则是从一个耳闻目睹的,不同凡响的见证人那里听到的,听到唱这首歌的是那种风琴似的声音。反正,到吉姆说“他是位不同凡响的人”时,我想吉姆是对的。没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想出那些歌。这些歌不太对劲。当他唱那首歌时,那歌中充满了更多的忧伤小调。我可以感觉到他在脑子中搜寻着已经遗忘了的东西,他竭力想记忆起来的东西——他认为他本该知道的东西——而我觉得那东西他永远也记不起来了。我感觉到当他唱的时候,那东西远离他去了。我听到这位孤独的、极度忧虑的探求者努力想回想起那样东西——那样可能拯救他的东西。
我听到他发出一声失败时的轻轻呜咽——歌就这样结束了。吉姆试了几个音调。他没有敏锐的音乐欣赏能力——但这音乐非常强有力,令人难以忘怀。就几声连续低沉的音符。我猜想,吉姆缺乏丰富的想象力,或者说,当那个未来人唱给他听的时候,他也许是发疯了。这歌不该唱给现代人听;这歌不是为他们制作的。你听到过一些动物发出的摧心剖肝的叫声吗,就跟一个疯子的叫声差不多一样,它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遭到残杀时一样令人感到恐怖可怕。
这只不过是令人不愉快。而那首歌让你确确实实感觉到唱歌者的涵义——因为它不仅仅听起来通人性——它本身就通人性。我认为,它说明了人类最终遭受失败的本质。你总是对竭尽努力后仍然失败的家伙感到遗憾。那么,你可以感受到整个人类尽了努力——却还是输了。你也知道他们输不起,因为他们没有再次努力的机会了。
他说他以前有过兴趣。并且依然没有完全被那些停不下来的机器所击跨。但这却是非他所能忍受的。
这事以后,我意识到,他说,这些不是我能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们行将就木,而我却是充满着人类的朝气。他们看着我,带着他们遥望星星,观望机器时一样的渴望,一样的无可救药的迷惑,看着我。他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却又不能理解。
我开始作离开的准备。
花了6个月。事情并不容易,因为我的仪器没有了,这用不着说。可是他们的仪器度量单位又不一样。不管怎么说,总算还有几祥仪器。机器不看仪器;他们根据仪器行事,仪器是他们的感知器官。
幸好,里奥兰托尔能帮的地方总来帮忙。我就这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