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8月下旬,明尼翁塔的工厂关门了。镇里不从事农耕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似乎没有人为此操心。克劳酒吧成天满座,一群群的人围坐着打牌或者在电视机前看得哈哈大笑。有一回我到超市去买纸尿裤和牛奶,看见他们蜂拥到街道上。
埃玛在电话上告诉我说,约翰逊镇长、巴里安德森和安德森的副手定期使用那些毫微机。每天早上,人们排队领取前一天订制的食品,这些食品足以让他们饱食三餐,还略有剩余可以贮存起来。另一台机器制造你从目录册上挑选的任何款式的服装,尺寸大小则由你自己预先量身而定。它也制造毯子、窗帘、桌布和用布料制作的任何东西。最后那两台机器,包括那台大的,则轮番生产另一份目录册上罗列的各种东西。
本县的玉米已经可以收成,却依然滞留在地里。没有人想买玉米,除非农场主亲自动手,谁也不愿受雇去收割。
镇里几乎家家都有了新轿车,我们的毫微机编程可以制造6种不同的车型。街道上跑着许多红色和金黄色的车辆。
“妈妈,我要一间儿童游戏房,”威尔哼哼唧唧闹着说,“卡迪阿尔弗伦就有一间新的游戏房!我也要一间!”
我打量着他,他站在那儿,穿着皱巴巴的小睡衣裤,上面有火车图案,他显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活像他最好的朋友刚刚死去。他的头发垂落到前额,就像杰克以前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卡迪有一间新的游戏房?”
“我亲眼看见的!从我窗口看见的!”
“从你的窗口看不见卡迪的院子。威尔,你是不是又爬到屋顶上去了?”
他耷拉着脑袋,把睡衣的袖子扭成皱巴巴的一团。
“我告诉过你,爬上屋顶很危险!你可能跌下来摔断脖子的!”
“很抱歉。”他说着,抬起小脸望着我。尽管我知道他压根儿不悔过,今后还可能再爬上去,但是我的气也消了。“很抱歉,妈妈。咱们不能要一间游戏房吗?咱们整个夏天都呆在屋里,好像从来没有出过门!”
他说得没错。我只有几次带孩子们走出院子。我自己也难得出一次门。我心想,这是因为我不愿意看见任何人投来怜悯的目光,好像说“杰克跟五金店那个名叫克里西什么的性感姑娘跑掉了,撂下卡罗尔和孩子们,连回头瞥一眼都没有”。但是原因不仅于此。
楼下的大冰箱差不多空了,我已经把能用的东西都几乎用光了。上个星期二我用完了洗衣粉,适逢待洗的衣物堆积如山,更糟糕的是纸尿裤快没了,我不得不保住活期存款(其中半数是杰克留下的),以便尽可能长久地支付房租和电话费。用完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我想是时候了。我不明白我以前干吗不去,不明白现在干吗不去。不过,是时候了。
“行啊,宝贝,我给你要一间游戏房,”我说,“去拿你的旅游鞋吧。”
我给杰基换了衣服,喂饱了;给威尔和基米穿上衣服,往童车里塞进纸尿裤和水,于是我们开车出行。威尔很乖,一直呆在童车的边上没有往前跑,基米站在后杠上,时而哼哼唧唧说痒痒;她在夏天长痱子,但是车子拐过街角向镇广场驶去的时候,她不再哼哼,就像我和威尔一样瞪大了眼睛。所见之处摆满四方方的大垃圾桶。干净、蓝色、塑料制成的垃圾桶足有几百个,有叠在一起的,有翻倒的,但没有一个装着垃圾。人们四处转悠,气愤地交谈着。我看见了我的邻居。
“鲍勃,这到底是——”
他太气愤了,连斜睨我一眼都顾不上:“比阿塞那小于!几年前在州技术竞赛中夺冠的那一个——我早就说了,那小于爱出风头,老是自作聪明!不知怎的,他破坏了大格雷,现在无论你叫大格雷制造什么,它只能制造垃圾桶了!”
我伸长脖子望着遮篷下面那个庞大的金属箱。果然又有一个垃圾桶从里面冒了出来;我腹中突然冒起一个什么泡泡,开始向上涌起。“难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