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经过优斯顿站,有一半的乘客在那里下车……
我开始和带笔记本的黑人女孩聊天。她名叫苏珊。几周之后,她搬来与我同住。
时间轰隆隆地流逝过去。我猜我开始变得对时间有些敏感起来。也许我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知道有某些要期待的东西,即使我并不清楚那到底将是什么。
我犯了一个错误,在某天晚上告诉苏珊我所相信的某些东西——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告诉她我们只不过被悬挂在那里,身上插满电线,成为某个体积与世界一样庞大的电脑的中央处理器或只是它廉价的内存条,它用交感幻觉喂养我们,让我们保持快乐状态,并允许我们用我们大脑的一小部分来进行沟通、做梦,那是他们不需要用来计算数字和储存信息用的部分大脑。
“我们是存储器。”我告诉她说,”那就是真实的我们。存储器。”
“你并不是真的相信这些玩意的。”她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那只是个故事。”
我们做爱的时候,她总是想让我对她粗暴一些,可我从来不敢。我不了解自己的力量,我是那么的笨手笨脚。我不想伤害她。我从来不想伤害她,所以我打住话头,不再告诉她我的想法。
可惜并没有效果。接下来的那一周,她搬走了。
我很想念她。
现在,似曾相识的幻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那些幻觉就像口吃、打嗝或结巴一样,不断地重复出现。
然后,一天早晨我醒过来,发现时间又回到了1975年,我只有16岁,在学校里过完了无聊见鬼的一天后,我走出学校,走进教堂路印度烤肉店旁边英国皇家空军的征兵办公室。
“你真是一个魁梧的大小伙子。”负责征兵的军官说。我想他是美国人,不过他说自己是加拿大人。他戴一副大号的角质框眼镜。
“是的。”我说。
“你想开飞机?”
“再想不过了。”我说。似乎我的部分记忆还居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在那里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想驾驶飞机,对我来说,那情况似乎和忘记自己的名字一样怪异。
“很好。”戴角质框眼镜的男人说,“我们正不得不转变一些规则。不过我们会很快让你飞上天空的。”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过得非常快。似乎我所有的时间都用于驾驶各种类型的飞机,我被禁锢在狭小的驾驶座舱内,座位小得仅能容我把自己塞进去,所有按键开关相对我的手指来说也实在太过细小。
我得到机密级别许可,然后又得到高尚级别许可,令机密级别相形逊色,接着我又得到优雅级别许可,甚至连首相本人都没有那么高级别的许可,那时候,我开始驾驶飞碟和其他拥有秘密动力系统的航空器。
我开始约会一个名叫桑德拉的姑娘,接着我们两人结婚,因为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我们就可以搬进已婚住宅,那是靠近达特姆尔③的一栋漂亮的半独立式小别墅。我们没有要孩子:我曾经被人警告过,说我可能暴露在过多的辐射之下,生殖腺被灼伤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再争取生小孩似乎是个理智的选择:我们可不想生出一群怪胎。
到了1985年,戴角质眼镜的男人走进我家。
我妻子那周住在娘家。我们的关系有一点紧张,她已经搬出去给她自己买了一套“放松的房间”。她说是我弄得她神经紧张的。可如果说我真的让什么人神经紧张的话,我想那个人一定就是我自己。似乎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不仅仅是我,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似乎我们全都在我们的人生中梦游,已经梦游了第十次、第二十次或第一百次。
我想告诉桑德拉,可不知何故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我开口就会失去她。还有,不管怎样,我似乎正在失去她。所以,我就这样坐在长沙发里,看第四频道播放的《地铁》,喝着茶,自伤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