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克两眼发亮,嘴里流出了口水。他举起他的武器向下戳去。几乎没有碰到水。他失望极了;但猎物近在咫尺,他的计划也有明显的可行性,这激励他继续干下去。
他仔细察看周围的情形,下面有几棵崖菌。他站起来,走到刚好位于它们上方的位置,然后用他的梭镖扎那菌茎。枪尖扎不进去。勃克先用脚踩上它们试一试,然后才敢将自己的重心移到上面。它们结结实实地支撑着他。他慢慢弯下身体平卧在上面,像先前那样凝视着河水。
一条足有勃克胳膊那么长的大鱼,在他下面游来游去。勃克见过甲虫如何用角奋力刺进对手的身体,由此知道刺一下是必要的。他曾试着用这柄武器刺伞菌的茎来进行练习。当那条鱼游到他身下时,他猛地往下刺去。使勃克大吃一惊的是,梭镖刺进水里似乎变弯了,偏过目标几厘米。他继续一次又一次地刺下去。
因为身下这条鱼挫败了他杀死它的努力,勃克感到怒不可遏。不断的刺杀连碰也没碰着它,它也毫无警觉,甚至连逃也不想逃走。
他大发雷霆。现在它竟然径自游到他的手底下歇息。勃克拼出全力往下扎去,这一次,他的梭镖垂直进入水里,似乎没有弯。它笔直地扎下去,枪尖扎破那个水下动物的鳞片,将它的身体穿了个透。
水里开始沸腾了。那条鱼拼命想逃,而勃克则竭尽全力想将它拖上来,搅得一片大乱。在兴奋中,勃克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微微荡起的涟漪。河水的搅动吸引了巨型(虫剌)蛄,它正向这边游来。
力量悬殊的搏斗继续着。勃克不顾一切地抓紧梭镖尾部,他感到支撑着他的崖菌根部的岩石震动了一下,随即垮下来,像神秘的闪电一样快地落入水中。勃克掉进水里,他睁着双眼,面对死神。在他往下沉时,他睁得大大的眼睛能看见(虫剌)蛄张开的钳螯在他面前挥舞,锯齿状的钳螯大得只消一夹,就足以夹断他的肢体。
二、黑腹蜘蛛
勃克张开嘴尖叫一声。多年以前他祖父被那只可怕的塔兰图拉大毒蛛抓住时,也发出了这样一声尖叫。可是勃克的喊叫没有声音,只有水泡浮出水面。他手脚乱舞,击打着流动的液体——他不会游泳。那庞然大物慢悠悠地向他游来,勃克绝望地挣扎着。
他乱挥乱舞的手臂碰到了一个坚固的物体,他神经质地抓住了它。说时迟,那时快,他已将这东西挥到了那只长甲壳的大怪物面前。(虫剌)蛄的血盆大口向软木一样的菌茎咬来,他感到手中震颤了一下,接着又觉得自己被向上拉去,这是因为(虫剌)蛄松了口,崖菌向水面浮去,这就是支撑过他的身体的那棵崖菌。在他下坠时,崖菌被崖石带进水底,结果又刚好在他的身边浮起来,真是雪中送炭。
勃克的头突然露出水面,他看见附近飘浮着一根更大的崖菌。原来,它也长在支撑勃克的那根崖菌旁边,在那根崖菌垮下来时,它扎根其中的崖石也跟着滚落下来。它比勃克紧紧抓住的那截崖苗更粗,在水里浮得更高。
不可思议的自制力使他非常镇静。他伸手抓住它,用尽全力往上爬去。身体的重量使它向一边倾斜,差点翻转过来。这是生命攸关的时刻,他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最后终于爬了上来。他对水将会永远心存余悸。
当他爬到有着浮垢的、黄褐色的水面时,感到水中一股激流冲击着他的脚。原来,由于不满足于自己得到的仅仅是一小块无味的崖菌,(虫剌)蛄拼出最大的气力向勃克在水中搅动的脚发起进攻。可它没有抓住那只肉乎乎的脚,于是悻悻地离去了。
这只由退化的伞菌做成的独木筏发发可危,勃克坐着它向下游漂去。他手无寸铁、孤身一人、惊恐不安,时刻都会遇到危险,河水里潜伏着死亡,河岸上凶险密布,远方的凶神正振翼而来。
过了好久,他才镇静下来,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寻找他的梭镖。梭镖漂浮在水面上,它仍插在那条鱼身上。鱼刚才招来的杀手差点要了勃克的命。鱼肚皮朝天漂浮着,早已一命呜呼。
勃克想吃东西的本能是如此强烈,以致于一见到他刚才失去的美餐,便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紧紧盯着鱼,嘴里流着口水。那只易翻的独木筏向下流漂着,在水面上慢慢打转。他平躺在菌茎上,伸手想抓住梭镖的后部。
独木舟斜向一边,差点使勃克重新落入水中。不一会儿,他发现坐在菌茎的一头比坐在另一头更容易下沉。当然,不易下沉的那一头是菌根,比菌顶那一头粗,结果浮力也就更大。
勃克发现,如果他头朝不易下沉的一头躺着,它也不会沉进水里。他挪动身体摆好新的姿势,然后,等待慢慢旋转的小舟靠近梭镖杆。他伸直手臂和手指够过去,终于抓住了它。
片刻之后,他便开始从鱼的一边撕下一条条鱼肉,带着巨大的快感,把油乎乎的肉拼命往嘴里塞。他的可食菌已弄丢了,它们正在几码之外的水波上翻滚;但他吃着手里的这些东西完全心满意足了。他并不为自己眼前的处境和将来担忧;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他正在漂向离莎娅越来越远的地方。莎娅,他们部族的少女,每当他凝视她,便会有一种奇异的狂喜悄悄占据他的心。